“找到了……”羽悠下意識地回應著她的催眠師。
“走進去,看看裏麵有什麼?”希爾夫人果斷地下達著指令。
白衣飄飄的仙女站在薰衣草花園中央,向羽悠張開手臂,臉上還帶著善良甜美的笑意。
羽悠打量著那幢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房子,那正是他們在法國的家。
停住腳步,無數回憶湧在心頭,堆疊在一起,瞬間,她感到自己就像風中單薄脆弱的花瓣,正在一點點淩亂。她閉上眼睛,試圖將那片薰衣草田和房子驅趕到視線之外。
“進來吧。”羽悠緊緊閉著雙眼,分不清這是希爾夫人的聲音,還是仙女的聲音,這聲音蠱惑著她,誘導著她。
“不!不能……”說著,羽悠的眼淚就簌簌地流淌下來,她的意識告訴她,這種哭泣不是催眠之下的情景,而是她真的流淚了。
“你累了,進屋休息一下吧……”這究竟是誰在和她說話?
此刻,她的心神早已紛亂如麻。
“不,我不能……”她的聲音沙沙的,帶著濃重的鼻音,眼睛裏的淚如同小溪,還在汩汩地向外流淌。
她害怕、痛恨,卻不得不留在這裏,無能為力和巨大的悲哀侵襲著她。
“你媽媽就在這幢房子裏等著你……”那個聲音試圖加深對她的勸誘。
“不,不可能……我已經兩年零九個月沒見過她……她……”羽悠說不下去了,淚水順著麵龐流淌到脖頸,沾濕了身上的衣服,涼冰冰地帖在她胸前。
兩年零九個月,希爾夫人驚異於這個女孩在夢境中,居然還保持這一份強大的清醒。
羽悠想掙紮著離開這種恍惚的境地,然而,她渾身脫力,完全不受意識的支配。
“深呼吸,不要著急,慢慢來。”
希爾夫人似乎看出了她強烈的不適,說道:“一會兒,我數五個數字會把你喚醒,你要相信,你的媽媽永遠都是愛你的。現在,在離開之前,先把心裏的煩惱和痛苦全丟棄在在這裏,醒來後,將會感到愉悅放鬆,精神飽滿……”
靜謐。
希爾夫人按動遙控器,將音響中的催眠音樂更換成治愈解壓的鳥語聲和流水聲。
“好,我現在開始數,1……活動一下手指和腳趾……2,馬上清醒過來了……5,真正醒來了。”
睜開眼睛的時候,羽悠覺得渾身酥軟,沒有力氣,腦袋也有沉沉的。
淚水已將她的衣襟浸透了,她感到無比震驚,她真的在催眠中哭了?在記憶中,她已經很久都沒有這麼痛快淋漓地哭泣了。
接過希爾夫人遞過來的麵巾紙,默默揩掉臉上的淚痕,羽悠輕聲問:“我到底說了些什麼?”
希爾夫人又從紙抽盒裏為自己取出一張麵巾紙,輕輕沾拭著臉上因出汗而形成的浮粉,慢慢說道:“你隻是描述了催眠中的情境, 起初,一切正常,在看到樹和房子的時候,你的情緒開始發生變化,由單純的驚懼、害怕,變得異常的痛苦、悲傷,甚至絕望,這讓我意外……”
“樹和房子……”羽悠喃喃念著,試圖從弗洛伊德椅上坐起身,卻感到眼前一陣發黑。
“小心!等能量回到身體上再起來,一定要慢一些。” 希爾夫人扶她躺下,問道:“你是想問,這兩個意象暗示了什麼嗎?”
羽悠凝望著天花板,手指按著酸脹的眉心,點點頭。
“在你的描述中,那棵樹在你的精神世界中央,美倫美奐,遮天蔽日,我們通常把樹理解成生命的根源、生靈的守護者,甚至是母親。房子之類的意向通常指向家的概念……””
羽悠的眼睛裏有一輪光明倏然一閃,瞬間寂滅,她疑惑地看著希爾夫人。
在催眠狀態下,她不曾向希爾夫人描述過跌入洞穴的細節,然而,被樹藤溫柔環繞的感覺,確實曾讓她想起了久違的媽媽,那一瞬,在腦海中,兩者之間有著某種神秘的契合。
希爾夫人看著羽悠臉上的微妙變化,試探著說:“你看到樹之後,雖然沒有繼續描述,我卻能感受到,你進入了一種萬分糾結的失控狀態,呼吸聲很重,心跳也很急,好像是被某種東西困在裏麵,我不得不叫你離開……”
又在躺椅上將息了片刻,羽悠感覺到四肢能用上力氣了,便緩緩起身坐回到沙發上。
希爾夫人捧過一杯花果茶,茶湯早已涼透了,羽悠卻一飲而盡,清涼酸甜的液體從喉間滑過,如同瓊漿玉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