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菜吃到一半的時候,白馨蕊又叫來侍者,為自己點了一份這裏的招牌提拉米蘇,她知道白嘉偉不吃甜品,便也沒有多此一舉地征求他的意見。
白馨蕊看著女兒天真稚嫩的小臉,心裏忽然有些不忍。
坐在對麵的這個懵懂無知的小女孩,曾經是自己的女兒,他真的有必要把事情做到這種決絕的地步嗎?繼續供養她,安排好她未來的一切,對於他白嘉偉來說,簡直易如反掌。
然而,如果這樣做,不久等於間接與黃雅倩和解了嗎?
當盤子裏剩餘的主菜快要變成殘羹冷炙的時候,侍者走過來,將餐具撤下去了,剛才還杯盤狼藉的桌麵立時空了下來。
等待甜品的當兒,白嘉偉從口袋裏掏出錢包,抽出一張金晃晃的卡片,兩指按在桌上推到白馨蕊麵前。
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
垂眸看著桌上的卡片,白馨蕊腮邊努力保持著一抹笑容,問:“這是什麼?”
白嘉偉壓低聲音,說道:“這張卡裏有五十萬美金,今後,你要在美國讀完高中和大學,這些錢差不多夠了……”
白馨蕊猛地抬起頭來,帶著哭腔問:“爸爸,你不要小蕊了嗎?”
離婚官司已經審結,理論上說,對麵這個男子已經不再是自己法律意義上父親,他這是急著想用這點錢一筆結清和她之間的父女關係嗎?
盡管她知道這是必然結果,當這一時刻到來的時候,她心裏仍感到劇痛難當。
昨天,她還是天之嬌女,千萬人羨慕的億萬富翁家千金,今天,她卻被赤裸裸地遺棄了。
白嘉偉心虛地不敢直視女兒滿含淚水的眼睛,他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試圖將情況解釋給她聽:“小蕊,大概你還不知道, 我們的離婚判決剛剛下達,她是過錯方,一開始就在蓄意騙我,所以,她現在淨身出戶了。而且……你……”
後麵的話,他實在無法在幼小的女兒麵前說出口。
“不可能……爸爸……你是騙我的……我好害怕……”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珍珠,從眼睛裏落到她細膩的腮邊,又順著尖尖的下頜滑到桌麵刺繡漂亮的桌巾上。
十四年歲月流逝,白嘉偉看著女兒從玉雪可愛的小嬰兒,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然而,在白嘉偉的內心中,她卻始終都是一個嬌柔無助的小生命。
即便在商場上心狠手辣,殺伐決斷如他,此刻,看著眼前傷心欲絕的女兒,白嘉偉也不禁心如刀絞,他感到眼眶一陣酸澀,沮喪地低下頭,在內心最深處譴責自己。
今天,親自來找女兒做了斷,本就是一種愚蠢的行為,即便他要向黃雅倩示威,也不用拿一個十四歲的孩子做文章。她畢竟還小,心理上到底能不能承受父母的離異的人生變故?
“法院把我判給……判給了媽媽了,是不是?……爸爸,你去跟法院的人說,我不要跟媽媽……”白馨蕊兩條毛茸茸的小眉毛委屈地皺在了一起,哭聲漸漸控製不住。
盡管他們坐在偏僻的角落,還是成功地吸引了周邊用餐者的目光。
白嘉偉隻看了一眼哭成淚人的白馨蕊,就感到心都被揉碎了,別過頭去看著微微開啟的花格玻璃窗。
從今往後,沒了自己的撐腰,白馨蕊的生活還能不能回到正軌?他心裏清楚這個女兒在他心中的分量,即便這次做了了斷,在她考上大學的時候,他還會千方百計地打聽她的消息,找工作的時候,他還會暗中幫忙,結婚的時候,會送去神秘大禮……
看著餐廳裏不時向他投來的各種目光,白嘉偉越發不自在,起身道:“小蕊,拿好卡,咱們走,我送你回去。”
“不!回去我就再也見不到爸爸了。”白馨蕊的哭聲尖銳而淒厲。
白嘉偉不敢再說一句話,他知道,任何一句話,都會引起白馨蕊強烈的反應,他隻想等白馨蕊稍稍平靜,再勸說她回去。
白馨蕊淒然的目光,又落回桌上那張金光閃閃的卡片上,眼淚從眼睛裏無聲地滾落下來,她的聲音冰冷而絕望:“五十萬?這就是你給我的最後一筆錢,可是……你有上百億身家!”
這句話觸動了一個商人敏感的神經,原來女兒傷心難過的原因,並不是失去了他這個爸爸,而僅僅是因為失去了一個有錢的爸爸。
真不愧為黃雅倩手把手教出來的好女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