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貌似有著廣泛的普世性,屬於學術討論的範疇,事實上,她存粹是為自己問的。
辰辰默默喜歡羽悠很長時間了,然而,他們倆之間的關係,卻看似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事實上,自己沒能走進辰辰的內心,也隻是因為運氣差了那麼一點點。
辰辰的回答很官方,卻帶著那麼一絲打趣的味道:“如果說到感情,就需要細分了。友情可以培養,比方說我和陳義廷吧,剛一到學校的時候我們倆誰都看不慣對方,我覺得他英語差,他覺得在運動方麵就是個白癡,現在怎麼樣?還不是成了最好的好朋友?”
說著,他還很陳義廷地嘿嘿傻笑了起來,接下來,他停頓了兩秒鍾,話鋒一轉,道:“愛情這個東西嘛,我覺得是不行的。如果要靠後天培養,你說得有多痛苦!”
文瑾不甘心,又問了下一個問題:“那麼,你認為愛情有沒有可代替性?”
“怎麼講?”辰辰沒理解這個被突然觸發的無厘頭問題,更不明白文瑾想探討什麼。
文瑾咽了口塗抹,目光透過眼鏡片,順著辰辰的脖頸慢慢看向他的眼睛,又像被燙了一下般收回目光,問道:“比如說,你來這個學校的時候,如果羽悠從沒在我們學校出現過,你會喜歡誰?”
羽悠是文瑾的好朋友,然而,羽悠之於文瑾,就像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她阻擋了辰辰本應投向她的視線。
在兩年多的時光裏,想要成為辰辰心裏喜歡的樣子,一直是文瑾前進的方向。她仔細觀察羽悠喜歡吃什麼,喜歡上什麼課,經常談論什麼……努力向羽悠的方向無限接近著。
看到辰辰垂眸,她不禁心跳加速。
辰辰卻想都沒想,說道:“如果是那種情況,我誰都不會喜歡上。”
話音未落,文瑾就感到自己的心裏有什麼東西碎裂了,眼眶一陣酸澀,她抑製住想哭的感覺,別過頭,動作有些粗暴地將電腦和厚厚課本統統塞進書包,聲音抖動中帶著些許哽咽,問道:“你為什麼這麼確定?”
辰辰完全沒有意識到文瑾聲音裏的細微變化,自顧自講著:“一見鍾情是很不科學,也無法解釋的現象,它與思考無關,僅僅是一種情感,強求不來,卻令人義無反顧地想為之拚到最後。兩個靈魂一場對的相遇,就像某種化學反應,會讓兩個人都發生徹底的改變。或許,後來,身邊又出現過成千上萬特別優秀的人,但是,心儀的人會令你對這一切視而不見。你喜歡她的美麗、聰明,同時也迷戀她的孤獨、憂鬱、身世成謎,還有她的脆弱和不變通……”
辰辰的臉上浮現出由衷的笑容,不難聽出,他口中那個心儀的人正是特指羽悠。
此時的文瑾,如同一個在賭桌上連輸兩盤的賭徒,她背轉身,狠命地將鼓鼓囊囊的書包拉鏈拉上,順便偷偷用衣袖抹了一把淚珠,轉身倔強地問辰辰:“你憑什麼確定,自己是真的喜歡她?”
沉浸在自己內心世界當中的辰辰目光失焦,轉向自習室前麵,不知被誰寫滿莫名其妙公式的白板,思索片刻,答道:“了解,隻有了解才有資格說喜歡。如果你沒有看透一個人的本質,那麼你隻是喜歡她的優點,優點大多數都是可以被代替,事實上,她身上的迷茫和不完美,才是她真正的屬性,當你有信心,以彼此之間的愛抗衡與生俱來的不足,這才是真正的喜歡。”
學校裏,有不少男生傾慕羽悠,多半是因為她漂亮,多才多藝,也有一部分人,則迷戀她拒人千裏之外的神秘感。
隻有在辰辰眼裏,羽悠不為大多數人接受的冷傲、孤僻、神秘、不合群,這反而成了他所喜歡的獨一無二!
這多麼荒謬!
長期以來,文瑾刻意模仿羽悠的優點,反倒成了做無用功,因為,那些優點可以無限靠攏的,而她的缺點卻是學不來的。
文瑾越想越傷心,她按耐住快哭的衝動,在辰辰麵前她要展示最好的自己,絕望時不能哭,生氣時不能鬧。
一大滴眼淚掉落在光潔的木質圓桌上。
幸好,在此之前,辰辰剛站起身,邊朝外走,邊問著:“你覺得我說的有道理嗎?”
文瑾飛速抹掉臉上的淚水,努力控製著聲音,說:“我也這麼覺得”。
她的口氣聽起來像死一般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