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寫真的好嗎?”艾米狐疑地看著白馨蕊,她想起剛才農先生對她的訓誡,忽然對這種文過飾非的做法感到不能接受。
“否則呢?接受處罰嗎?在履曆裏留下不良記錄嗎?又或者,整件事被移交到警察手裏,被判半年以上的社區勞動?”阿曼達狠狠地瞪了艾米一眼,深深不齒於同伴的愚蠢。
卡羅和麥麗力再次被阿曼達的彪悍嚇唬住了,維姬則表現得不置可否。
白馨蕊看了一眼被農先生成功洗腦的幾個人,柔聲安撫道:“這件事由我們來善後,你們隻要保持沉默就可以了。”
這算什麼?一種平衡或妥協嗎?幾個人默然低下頭。
末了,白馨蕊胸有成竹地對自己最忠實的跟班吩咐道:“記住,讓所有低年級女生簽字,沒有簽字的,哼……”
阿曼達立刻心領神會,明白這個笑容背後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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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勒博士的手在空中畫出一個漂亮的收束,標誌著今天合唱團的排練正式結束了。同學們從小舞台走下來,各自從靠牆的地板上拿起書包,紛紛向排練大廳外走去。
“你沒吃早餐,餓了吧吧?先去餐廳等我,我安排一下馬上就過去找你。”羽悠對文瑾輕聲細語地說著。
一回頭,視覺藝術中心的聲樂排練大廳早已空了一大半。她的目光在人群中一陣逡巡終於發現了她要找的塞曼薩。
新學期開始,隨著十二年級團員們的畢業,合唱團與室內合唱團又迎來了不少新鮮麵孔,他們都是常年學習樂器 並有聲樂演唱基礎的新隊員,塞曼薩就是其中之一。
這是一個身材瘦削,四肢幼細修長,平胸窄臀的女孩。她有著一張蒼白的麵孔,大大的眼睛,寸把長的短金發打著發泥,梳成三七開順服地貼在腦袋上。從她幾乎沒有表情的臉上看不出女生柔美的線條,也沒有男生的棱角。
羽悠每次看到塞曼薩,她總是穿著黑色長褲,黑色皮鞋,長袖白襯衫,學校裏除了兩個常年蒙著麵紗的中東女孩,再沒有一個人比她捂得更嚴實。她雖然待人禮貌,卻從不多言多語,性格沉穩內斂,起初,羽悠險些將她誤認為男孩。
後來,聽伊薩貝拉總是以“She(女的她)”來稱呼塞曼薩,才知道她是個女生,盡管如此,羽悠也很難想象她穿上裙子會是什麼樣子。
塞曼薩沒有留意到羽悠正在看著她,梗著脖子,目不斜視地朝大門方向走。
羽悠緊趕兩步追上去,問道:“可以占用你一些時間嗎?塞曼薩,我們正在為合唱團的新團員定做禮服,還沒有量過你的尺寸。”
說著話,羽悠已經從書包裏掏出了卷尺和筆記本。
塞曼薩遲疑了一下,沒說話,很配合地伸展開手臂。
羽悠認真地幫她量了身高、腿長、腰圍、肩寬、臂長等數據,然後,又從書包裏拿出上次去歐洲演出的宣傳圖冊,指著上麵的照片給塞曼薩解釋著:“按照規定,你在合唱團會有三套服裝,這套風琴領襯衫配長袍的是日常禮服,男生女生都是統一的,每周去教堂的時候穿。這條的深藍色長裙是半正式禮服,用於參加中小型演出,這套白色長裙是正式禮服……”
塞曼薩十分突兀地打斷羽悠,指著照片中男生的服裝,說道:“不好意思,我需要這樣的西服。”
羽悠一愣,立刻明白了其中緣由,她不想讓塞曼薩看出自己的吃驚,真誠地看著對方說:“抱歉,我沒有提前了解你想要的服裝。”
“沒關係。”塞曼薩抿著嘴唇寬厚一笑。
“以後……你希望我們在談及你的時候怎麼稱呼?”盡管羽悠心裏已經有了初步判斷,仍小心翼翼地確認著。
學校裏性別認知異常的同學之前羽悠也見到過,他們通常會有一些自己的怪癖和習慣。
塞曼薩沉吟片刻,說道:“稱呼……‘他們(即,they)’吧。”
羽悠越發意外,卻盡量鎮定地點頭。
顯然,在塞曼薩心裏,還沒有決定自己到底該歸屬於什麼性別。
這時,一個炸著小紅毛的腦袋從兩扇鑲鉚釘的皮質大門中間探了進來,輕輕喊了一聲:“山姆(Sam),我們可以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