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廷講的則更像是一個落俗套的勵誌故事,出身貧寒的體育生,靠助學金在A校讀書。父母也都是從事體育出身,艱苦的訓練令父親視力日益下降,渾身是傷,愛逞強的母親也傷病纏身,作為家裏唯一的孩子,他必須要思考怎樣撐起這個家。原來,他以為自己隻能走父母的老路,來了A校,才知道,自己有了更多的可能性。
義廷的故事講完之後,所有人都鼓起掌來,居然有同學還在默默地抹眼淚。
文瑾曾不止一次從義廷口中聽說過他的故事,原來,他總是調侃爸爸木訥,媽媽暴走,今天,在海邊吹著海風,再次聽到這個故事,文瑾卻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在同學們的掌聲中,文瑾不禁有些出神,她第一次了解到,身邊那些性格開朗,為人友善,天真活潑的同學們,竟然有這麼豐富而不為人知的內心世界。
輪到文瑾的時候,她也大方地分享了自己的人生故事,與其他同學比起來,她的故事或許是最平淡無奇的。
講完自己的故事,文瑾卻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同時,也感到自己是何其幸運,雖然,她的家不像大多數同學的家庭那樣,擁有巨大的物質財富,然而,她卻生長在相互關愛、理解、沒有芥蒂的家庭關係中。
她替辰辰和羽悠沒能來參加這樣的活動感到惋惜,他們若是來了,又會說些什麼呢?
無論說什麼,這樣坦誠地交流與傾聽都是一種釋放,讓自己從過往中一步步走出來,敢於去麵對自己真正的內心。
在青春的歲月裏,總有一些烙印始終都在那裏,記錄著成長的歲月;總有一些傷痛慢慢結成疤痕,不能輕易觸碰;還有一些紮進心裏的刺,或許會成為伴隨一生的噩夢,然而,成長就意味著要從沼澤中艱難的爬起來,踉蹌著繼續前行,未來人生要走的路還很長很長……
此時,坐在身旁的義廷忽然開口小聲叨咕:“嘖嘖,可惜了,也不知辰辰和羽悠來了會說點兒啥?”
文瑾心裏暗自詫異,這個呆瓜竟然和自己想到一塊兒去了。
她扭轉頭去看義廷,正對上他那雙銅鈴鐺一樣的大眼睛,篝火的映照下,平日大而無神沒心沒肺的眼睛裏,閃動著某種令文瑾讀不透的東西。
義廷試圖裝得盡量深沉嚴肅一些,終於沒忍住,臉上的笑容一點點綻放出來,文瑾的嘴角也慢慢向上彎了起來……
他們知道,兩人的冷戰在今夜海邊的篝火映照下結束了。
四十幾個同學中還幾個什麼都沒說,這並不代表他們的人生沒有什麼可說,或許他們心裏有更不足為外人道的悲傷、歡樂、天堂甚至地獄。
夜是寧靜甜美的,關上燈躺在床上,文瑾似乎又聽到了大海的濤聲,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放鬆,在這種極為艱苦卻又異常簡單的生活中,時光變得緩慢而柔軟,小小的幸福就能帶來大大的滿足。
清晨,文瑾拿著杯子、牙刷和毛巾剛走出盥洗室,就看見不遠處靠牆站著的義廷,他今天穿了一件清爽幹淨的藍色純棉T恤衫,毛刷子一樣硬的黑頭發好像經過了一番梳理,盡管仍有些土氣,好歹看起來還算整齊。
“真準時啊!”文瑾壓低聲音說。
“別磨嘰了。碼頭的市場八點可就關閉了,想掏便宜貨就得趁早。”義廷說話也不敢大聲。
“你等等我啊,總得拿上幾個塑料口袋什麼的吧。”文瑾將洗漱用品放進走廊的鐵皮櫃子,準備回宿舍拿東西。
義廷伸出一條粗壯的手臂擋住文瑾的去路,道:“別傻啦。就你那幾個破塑料袋夠幹什麼的?哥昨天晚上把學校倉庫裏的一輛破三輪修好了,貨鬥裏能裝不少東西。”
義廷蹬著破三輪載著文瑾,鑽小路穿近道一路往海邊的魚市場方向駛去。為了不讓路上的泥濘弄髒文瑾的小白裙,他特意讓她坐到了貨鬥裏,遠遠看去就像超市的購物車裏拖著個大兒童,顯得十分滑稽。
“我這回終於又輪到咱們藍隊做飯,我一定要做一頓好的,一雪前恥!”文瑾望著義廷奮力蹬車的背影咬牙切齒地說著。
義廷回過頭,看著文瑾,呲出大白牙,露出一個陽光般溫暖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