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笑聲尖利刺耳,如同深山中鳴叫的梟鳥,令所有人毛骨悚然,笑聲一直持續著,如果此時有人忽然進來,一定會以為昆丁失心瘋了。
就連藍色錫安俱樂部那幾位混跡於昆丁手下多年的大佬也被弄糊塗了,他們不明白他們文韜武略,高屋建瓴的老大為何如此一反常態。
人人都安靜屏息,威廉放下了手中的椅子,就連凱文也停止了叫罵。
“斯黛拉?威廉,你別做夢了!”
昆丁一把將雪茄煙按滅在水晶煙缸裏,又用力地碾了兩下,然後,對著威廉輕哼了一聲,說:“放心吧!斯黛拉是最沒有可能和你在一起的人!”
昆丁說著,從皮轉椅裏站起來,走到威廉麵前,直視著他的眼睛說:“你大概還不了解她吧?她和校園裏隨處可見的那種普通富家千金不一樣!”
說話間,昆丁站在威廉和凱文中間,嘴角掛著譏諷盯視著威廉,冷哼一聲說:“斯黛拉的父親是何等精明、何等深謀遠慮,否則,一個中國人,怎麼可能和華爾街那麼多金融集團合作?”
昆丁走近威廉,聲調放低了一些,聽起來卻益發讓人覺得凶險。他臉上帶著笑意近距離逼視著威廉的眼睛,問道:“那位在中國赫赫有名的白先生不惜給學校捐一座科學樓,是為了什麼?讓唯一的寶貝女兒不遠萬裏來到美國上學,又是為了什麼?難道就是為了讓她嫁給一個沒有產業,沒有背景,沒有人脈的窮小子嗎?”
他扭頭不再看威廉漲紅的臉,又走到凱文麵前,歎了口氣,似乎覺得自己這個表弟還是太小,太年幼無知。
昆丁拍了拍凱文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你也太低估自己女朋友的智商了。你覺得她會甘心作砧板上的一塊魚肉嗎?不不不,這不是她的性格。正如我的媽媽,你們羅斯柴爾德家族的大小姐,她即便不是順理成章地嫁進我們摩根家族,也會嫁到洛克菲勒家族、羅斯福家族……這才是斯黛拉未來的人生--她隻會嫁給財富和權勢!”
昆丁用眼神示意尼古拉斯放開凱文,然後,聲色俱厲地說:“我勸你還是不要再朝三暮四,最好搞個訂婚儀式早點兒加深你們兩家的關係,也省得別人不著邊際地想入非非!”
這話像是在命令凱文,又像是說給威廉聽的。
凱文像隻鬥敗了的公雞那樣垂下頭,威廉則站在那裏不置一辭。
昆丁看了看被表弟搞得一片狼藉的屋子,不以為然地坐回到自己的轉椅中,兩隻腳翹到傾側的桌沿上,他將雙手交握在腦後,得意地笑著說:“威廉,別看你考上了哈佛,這回你輸定了!”
重新回到地麵上,已是華燈初上的夜晚。
下了一天的細雪早就停了,寒冷的冬夜,校園裏靜得可怕,連烏鴉也不見一隻。
置身於新英格蘭一月的冷冽寒風中,厚實的毛料校服抵不過冬夜的寒冷,身體在瑟瑟發抖,他本能地豎起大衣的領子。
他不敢回望那幢石頭砌成的體育館,夜晚似乎早已將它變形成了一頭來自異世界的巨獸,他開始奔跑拚命地朝前跑。
夜空像藍絲絨一樣靜美,星光點綴其間,散發出柔和的橘色微光,月亮被一縷絮狀雲霧包裹著,半彎漂亮的弧線從雲層中透出來,仿佛隔著紗看美人的臉,別是一番韻致。
北風和積雪將校園的顏色抽離殆盡,一幢幢哥特式建築深灰色的暗影矗立在諾大的白色背景上,一時難以辨清方向。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將那個浪漫漂亮的法國男孩巴斯蒂安弄丟了,他隻好獨自一人穿過樹林和小徑。終於看到遠處一幢幢紅磚斜坡屋頂的宿舍樓,裏麵透出的暖暖燈光,是那樣遙遠而親切,似乎還能聽到一樓大廳中同學們的歡聲笑語……
忽然,威廉有了一種再世為人的感覺
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那麼不真實,仿佛是一場惡夢,然而,凱文的暴怒咆哮時青筋暴起的額頭,充滿殺意的眼睛;昆丁陰測測的說話聲,還有他的手上的白金骷髏戒指;亨特扔給他的那個寫著遊戲規則的夾子……一幕幕像慢速回放的電影鏡頭一樣,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現在,他隻想早早回到宿舍,衝個熱水澡鑽進被子裏,然後,什麼都不想,蒙頭睡到天亮。
他覺得自己從未像今晚這麼混亂,也從未像此刻這樣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