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興衰九起伏,打擊大片保護一小撮。人間縱有傷心處,也莫過死人墳上土。閻羅殿不辯賢愚,埋盡風流人物。便哭倒何如?
——仿元曲《雙調-湘妃怨》
縣公安局後院的拘留所裏,關押的人越來越多,大多是一些流氓、娼妓、賭棍和詐騙、盜劫犯。總之,亂七八糟的,什麼樣的人都有。
丁香雲第一次進牢房,也第一次嚐到了下地獄的痛苦。在這裏,既沒有人格可言,也沒有講理的地方,除了看守的打罵和訓斥以外,就是犯人的叫苦、叫餓和叫痛聲,充滿了肮髒、汙垢和低級趣味。她剛進來時,待遇還好一點,一個人關一間房間,每天還有三頓白米飯吃。現在可好了,小小的房間擠進了五六個人,每天三頓飯改成了兩頓,白米飯變成了稀飯,小菜也隻有鹹菜籮卜了。她每天和那些犯人一起吃住已經夠低下的了,偏偏冤家路窄,抓進來一個趙蘭飛,可把她害慘了。
“我說丁書記呀!你怎麼也會來到這種地方呀?”趙蘭飛一見到她,就叫開了,“過去你總說我下賤,我下賤什麼?隻不過是多跟幾個男人睡覺就是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要吃飯就要有錢。賴三兄弟坐了班房,我沒了依靠,隻好幹起了本行。可是那個女人不跟男人睡覺啊?你不是也跟我一樣進班房嗎?你現在的罪名還比我大得多呢!你是‘□□’,□□,說不定我過了一個月兩個月就放出去了,你還要坐一輩子牢呢?”
趙蘭飛還在那裏喋喋不休的說個沒完,虧被外麵女看守聽見了,走過來訓道:“趙蘭飛,你給我放老實一點,你現在的罪名也不輕哪,已經三進三出啦,還要介紹別人□□,罪加幾等,你自己應該清楚!”
趙蘭飛在看守麵前不敢再說了,但看她走遠以後,又訴起苦來了:“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人家都說人老珠黃,麵皮打皺,一分錢都難賺嘛!要知道那些有錢的男人很會挑人的,不管你怎麼打扮,他一眼就看出你的歲數有多大了。我沒有辦法,隻好找幾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暗中做起了皮肉生意。想不到又給他們抓住了,那隻好蹲班房囉!”
丁香雲不去理睬她,坐在自己的床上靜靜地反思。她想她該說的都說完了,現在就等待判決,判多少年的刑她都不去管它,最要緊的就是讓她早點離開這個鬼地方。
鐵門“噹啷”一聲打開了,一個女看守高聲叫道:“309號,出來!”
“叫你出去呀,你聽見沒有?”丁香雲還沒有回過神來,趙蘭飛過來拉她了。
丁香雲在兩個看守的押送下,走過長廊,來到了審問室。提審對於她來說已是家常便飯的事了,她一點都不覺得緊張。
“你坐下!”沈正發遞過一張表格和一支筆來,“請你仔細看看上麵的條文,簽個字。”
“監外保釋書!”丁香雲拿表格的書開始發抖了,“是李書記為我擔保的嗎?”
“你這個女人也太死心眼了!”沈正發譏笑說,“李建光把你們出賣了才換取了自己的自由,他現在不光被撤消了黨內外一切職務,還是雙開的對象,能保你出去嗎?保你的是另外一個人,快簽字吧!等會你就知道了。”
丁香雲趕緊在上麵簽了字,並拿回了自己的東西,糊裏糊塗地跟著沈局長走出了牢房,來到了前院。隻見大院裏停著一輛軍用吉普車,一個穿戴整齊的軍人站在旁邊。
“他,他終於來接我了。”丁香雲心裏一陣高興,但她表麵上笑不出來,麵對自己的丈夫,她能說什麼呢?
他也在盯著她看,夫妻倆象是見到陌生人一樣。
“上車吧!”過了一會,做丈夫的扔掉了半截香煙頭,拉開車門說。
她機械地坐進了車子,他就坐在她的旁邊,關上門,囑咐司機開車。
他們開始時誰也不說話。到了城外以後,她才問:“往那裏開?”
“直接跑長途,回我部隊去!”他繃著臉說。
“那得到公社裏停一下,我要拿回我的東西。”她說。
“你的東西我都給你打包放進車子裏了。”
“那我也要找個地方換衣服呀!”
他看了她一眼說,“你還有臉皮回去嗎?”
她紅著臉,低頭不語了。
“你都闖出那麼大的禍來了,為什麼不寫信告訴我?”過了一會,他責備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