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趴在阿郎的心口處,聽著那熟悉至極,被她放在心底的聲音,心不住地加快了跳動。她聽不到鳥獸蟲鳴的聲音,聽不到其他侍女內監的聲音,甚至聽不到阿郎跳動在她耳邊的心跳聲。她的世界裏,滿滿的都是他的聲音。
漫山的鮮花綠樹長得極好,飄飄搖搖如溪流一般,為這個蒼白的春季增添了一抹綠色。林中傳來鳥兒和獵物的聲音,這一切,與一年前絲毫未差。
容華坐在椅子上,臉色沉沉,眸光淡淡,看不出絲毫的情緒。他抬頭望向蔚藍的天際,偶爾有小鳥飛過,留下的痕跡卻又瞬間被覆蓋住了。
他凝眸看向了右下方的位置,幹淨的台子纖塵未染,那是晚上用的。那個時候,她就坐在那個位置,明明吃醋得很,卻裝作漠然,視而不見地看著他與其他的女子調情。
風卷起地上散落的花瓣,飄飄悠悠地落在了他的跟前。墨黑的眼眸逐漸地變得迷離,就這樣看著地上的殘花,淡紅的花瓣仍帶著一股清香地氣息。
良久,緩緩地移開了目光,眸色沉凝,命令道,“來人,把朕的馬牽來。”不帶任何商量的語氣,如往常一般的決絕,他似乎從未變過。
很快,馬匹就被牽到了他的跟前。他眸色一冷,隨手抄起桌上的酒壺和酒杯,一運掌氣,就上了馬匹。
他沒有回頭看身後受到驚嚇的侍從,隻是冷著聲音吩咐道,“任何人不許跟來,違令者,殺無赦!”
話才剛落,馬已是如離弦之箭奔了出去,卷起地上的陣陣黃沙。待侍從們反應過來之時,馬和人都早已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之中了。
德福心急不已,奈何容華命令已下,不得違抗。最終隻得唉聲歎了口氣,目光遙遙地望著容華逐漸的消失的茂密從中,他知道,他去哪兒了。
容華的離去讓夏初汐如同被抽去了生命力,身子猛然地柔軟下來,若不是依偎在阿郎的懷中,估計早已跌倒在地。
她安靜地倚在阿郎的肩上,一雙好看的眼睛淡然無光。清風揚起她雪白的裙裾,她仿佛還是她,一年前的她。
阿郎握住她的手,想將她拉著去追容華。此刻的他是一個人,即便是見麵了,也僅有他一人看到,這樣得來不易的機會是極少的。
他們是冒名頂替進來的,夏初汐又看不到,難保不會一不小心就漏了馬腳,被人識破。最好的方式是速戰速決,這裏終歸不是良地。
夏初汐卻停在原地沒動,日光懶散地落在她的身上,她的臉色看起來那麼蒼白,唇角的笑意不知不覺早已隱去,那雙好看的眼睛裏毫無波瀾,尋不到一絲生氣。
她突然鬆開阿郎握著她的手,捂住眼睛,卻沒有哭。仿佛隻是想把自己的脆弱掩藏起來,誰也看不到。
她知道她該去的,該去見他,該去了結所有的一切。她答應過的,答應過卿若,答應過陸雲邈,也答應過自己。可是僅是聽到他的聲音,就讓她喪失了所有的勇氣。
阿郎將她拉到了一個無人的角落裏,靜靜地看著她半晌,突然拉下她捂著眼睛的手,寫道:如果你還沒準備好,我們就回去吧。
聞言,夏初汐放下了捂著眼睛的手,怔怔地抬頭。陽光細碎地照耀在她的眼睛上,她似乎隱隱地感覺到光亮,陽光的溫度。眼前站著一個模糊的影子,搖搖晃晃,斑斑駁駁,看不真切。
她伸出手去,指尖微微觸碰到阿郎的手。他似乎顫了一下,猛然激動地握著她的肩膀,又慌亂地在她手上寫道:你看見了?
夏初汐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黑暗瞬間向她侵襲而來。雖然隻有一瞬間,但方才的光亮一定是真的。她想起陸雲邈對她說過的話,阻礙她複明的最大障礙,是她的心結。
阿郎的手毫無預兆地鬆開,半晌,又在她的手上寫道:沒事,不急,我們先回去吧,等你準備好了再來。
夏初汐何嚐不知道阿郎是在騙她,祁國的春獵一年僅有一次,即便他們來年再來,也未必能如這次一般順利地進到圍場裏來。這樣的天時地利不是常見的,她很明白,失去了這一次機會就意味著失去什麼。
她反手握住他溫暖而寬厚的手掌,掌心的溫暖透過指尖一點一滴地安撫著她不安的心靈。她揚了揚頭,笑道,“阿郎,雖然我不知道結果會怎麼樣,但是為了你和卿若,我願意試試。”
陽光碎花般地鋪灑下來,他們的手緊緊相握,溫暖在這一刻蔓延滋長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