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希和方一洲,自從春節一別,就再也沒有見過麵了。
兩人都是平常偶有空閑的時候才電聯,聊天的時候詢問各自的工作進程,朋友們相處情況。他們保持默契的步調,都決定先實現自己的夢想。
在艾希準備《廚藝大作戰》收官時,方一洲也帶著他的JK俱樂部拿到了世界賽的門票,唯一一支進入世界賽的中國隊伍。
她知道方一洲很看重這次的比賽,肯定不想離開戰隊。並且,艾希也不希望所愛之人看到自己化療之後憔悴、痛苦的模樣,她便沒有告訴方一洲這件事情。
至於奧立弗,因為艾希怕他知道自己病情之後,會提前跑回國,或者跑去為自己活絡米其林那邊。她不希望朋友為了這個到處欠人情,所以也沒告訴他,並且讓蘇揚他們暫時不要告訴奧立弗,說自己不想讓所有朋友看見這憔悴的可憐樣。
所以,現在看到他們兩個人出現在機場,艾希才這樣驚訝。
“希希,你這樣好呆,不要愣著啦,我們都等著你給做飯呢!”應箏看她立在原地,一副很震驚的模樣,已經跑到她身邊,挽住她的手往前。
“艾希同學,”方一洲勾著嘴笑,眼尾上挑,“別用這樣的目光看著我,才幾個月不見,就不認識方老師了?”
奧立弗一把抱住她,“希希,你怎麼走了這麼久,我等了你快一周了!偷偷告訴你,我在暗中為你準備生日禮物了!”
他們沒有一個人提到病症的事,仿佛她隻是外出旅遊了一圈,他們就集體來接機了。
艾希心中柔軟,彎眼笑著道,“成啊,我們現在就去酒樓,為了感謝你們,本大廚親自下場,做一個滿漢全席怎麼樣?!”
一行人紛紛附和著她,並且開始點菜,一點都不含糊。而艾希被他們簇擁在中間,腳步輕快地往機場外麵走。
連玉燕看著這個畫麵,眼眶有些熱,她從前總說女兒都躲在廚房,也沒有個朋友。現在看來,她真的做得很好,不僅有很多朋友,而且還很真心。她覺得自己這個母親有些失職,總在指責兒女們這不好那不好,但事實上根本沒有真正的去了解他們。
她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期待奇跡的發現,她希望女兒能活下來,那時,她肯定會支持她所有的興趣愛好與夢想。
人啊,為什麼總要在來不及的時候才知道後悔和祈禱。
*
世恒酒樓今天沒有營業,因為考慮到艾希剛經曆了一場長途飛行,又剛開始了化療,還是多休息為好。
然而,他們沒想到的是,艾希在給朋友們做完菜之後,仍然沒有離開廚房。
她讓後廚的助理們協助她,將酒樓所有的菜都做了一遍,從最初的家常菜,到後麵兩次的創意菜。
所有人都覺得她有些瘋魔,然而看她專注的模樣,又沒有人忍心去破壞她的執著。
可是他們不知道的是,艾希並不是因為自己得了舌癌,怕以後都沒機會做菜,才表現得如此“瘋魔”。
而是因為——她在給朋友們做菜時,習慣性嚐了一口味。
艾希發現,她的味覺居然真的暫時恢複了!
但她並沒有告訴其他人,仍然讓蘇揚和奧立弗來當她的試菜員,她的嗅覺也恢複了以往的靈敏。
於是,艾希才決定要將所有的菜都重新做一遍,將那些配量做到最精確,銘記於心。
雖然她的味覺暫時恢複了,但艾希知道,時限最多隻有一個月。自己不會去米其林餐廳做助手,這個任務永遠不可能成功,她必須好好利用這一個月的時間。
不過,朋友們擔憂的眼神並沒有刺傷艾希,她認為這個時候他們覺得自己是瘋魔最好。如此,她在做完每一道菜,都要習慣性嚐味之後,再推給蘇揚和奧立弗嚐菜的行為,也就沒那麼難以理解了。
他們會覺得她還是無法接受味覺失靈的現實,在每次做完菜之後都抱著奇跡發生的心裏,一定要嚐菜而已。
將所有的菜都做完一遍之後,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和酒樓正常營業的時間也沒差別了。
連玉燕擔心女兒身體,小心翼翼地詢問她累不累,要不要回家休息了。
艾希卻搖搖頭,讓連玉燕先回去了,微笑著說方一洲會送她回去。
連玉燕擔憂又驚訝,為女兒的身體,為送她回家的人是方一洲而不是方瑾超。但她不會在這種時候還反對女兒,怕得到完全相反的結果,所以隻好請方一洲早點送她回來,請她的朋友們勸勸她還是要注意身體。
在母親走之後,艾希隻是確認了明天的客人數量,以及交代後廚采購食材要注意的細節問題。她之所以支開母親,是因為想單獨和方一洲談談,畢竟他們很久沒見麵了,今天晚上又忽視了他這麼久。
有方老師送艾希回家,應箏他們都感到比較放心,隻有奧立弗的目光有些複雜,看著艾希和方一洲。不過事已至此,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有機會了,畢竟連陪著艾希去法國的方瑾超都沒說什麼,他就更沒立場說什麼了。
時隔這麼久,艾希終於又坐在了方一洲身邊。
“哎,方老師,你的消息怎麼這麼神通廣大啊?我都交代過他們不要往外傳這件事,你是怎麼知道的,難不成是看了酒樓的公告?”艾希側頭問他,表情一如從前聊天的時候。
方一洲輕輕揚了嘴角,說:“你肯定猜不到。”
艾希:“看來不是看了公告,那到底是誰當了叛徒?誒,怎麼辦,我真不想讓喜歡的人看到化療之後如死魚一般的我。萬一第二個療程的化療之後,我開始掉頭發怎麼辦呢,所以你回來得真不是時候。”
方一洲:“正因為你可能會掉頭發,我才一定要在你身邊,否則怎麼算得上最愛的人?我得好好保存你光頭的照片,免得你恢複美貌之後甩掉我,留著把柄才有安全感嘛。”
艾希白他一眼,“那到底是誰出賣了我,你口風這麼緊啊?”
方一洲笑了笑,就是不說:“告訴你也可以,不過先答應我一個條件。”
艾希:“嘖嘖,果真是資本主義國家回來的,這個交易也太欺負人了。”
方一洲:“對,剝削的就是你,就問你甘心不甘心。”
艾希輕笑出聲,說:“好啊,我心甘情願給你剝削,說吧,什麼條件?”
方一洲:“在你治療的期間,我要全程跟著你,往返法國和中國。”
艾希揚了揚唇,“還真是不放棄啊,如果你一定要來,就來吧。”
或許自己真的撐不到痊愈呢,雖然化療之後的模樣實在難看,但能在離開之前,多看他幾眼也好啊。
“是方瑾超告訴我的,所有的方案,你的情況。”在她答應之後,方一洲立刻就告訴了她真相,“艾希,你改變了他。”
艾希微怔,她以為會是奧立弗或者其他同學,獨獨沒有想過會是方瑾超。畢竟,方瑾超知道自己和方一洲的關係,而他們兩人是最大的敵人。
她現在似乎真的不太了解方瑾超了。
“就當他是想讓我虧欠他更多,下輩子還債吧。”艾希輕聲說了這麼一句。
她這輩子和方瑾超的關係終究太過微妙。
“不行。”方一洲卻反駁道,“下輩子也不行,就算下下輩子他也不可能從我身邊搶走你。”
男人一本正經地說著情話,艾希嘴角的笑意根本藏不住,隻好側頭望著車窗之外。
*
而後,因為味覺在廚房能夠暫時恢複,艾希的心態好了很多。
即使是國內外兩頭跑,她沒覺得力不從心,長途飛行的時間正好拿來休息。
也因為味覺的短暫恢複,令這些菜原本細微的差異都沒有了,反而因為艾希用心記住那些精確的數據,而變得更為美味。
現在還願意過來試吃的饕客們都是知道艾希病情的,所以,當他們嚐到堪稱完美的味道時,對主廚的敬佩之情反而又多了幾分。
當艾希在法國接受第二期化療末尾的時候,她並不知道,世恒酒樓在國內真正的火了。
彼時,化療越往後,副作用的威力也越強。不僅僅是舌頭、整個脖頸發痛,她常常痛到整個人都蜷縮在床上,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