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手裏已經抱了一大堆衣服,欲哭無淚:“姑娘啊!我們店什麼樣式都有,紅裏帶黃的黃裏帶綠的綠裏帶紫的,就是沒有素白的!”
“我隻要素白的。”木九黎神色不變。
“姑娘啊!我手上這些都是白色底的,你就挑一件吧!”掌櫃的垂死掙紮。
木九黎看了看,搖頭:“我要素白的。你不是說想買什麼你們店裏就一定有的嗎?”
“我……我……!”一邊的三人地掌櫃的掬了把同情淚。
“九黎姑娘你為什麼一定要素白的?因為你們的宮服是素白的?”季暄好奇道:“玉珈宮還有弟子離宮也需穿宮服的規定?不對呀,小丫頭就沒有。”
“阿九姐姐,你就試試嘛!”
木九黎抿唇不言。
眼看著要繼續僵下去,季翎瞅了瞅管家懷裏一堆白色衣服,指著其中一件道:“這件足夠素了。”
木九黎看過去,簡單輕便的白色廣袖,隻在袖邊上有一圈交疊錯落著的桃花瓣。木九黎沉默片刻,最終在掌櫃的飽含淚光的注視下點了點頭。
在裏間裏換下身上的衣服,木九黎看著衣服背後的灰塵,是從斷崖木板上落下的,在白衣上十分顯眼,但腰際處卻有一圈幹淨無塵的,那是……季翎手臂摟著的地方。
心裏還留餘著異樣的情緒,連帶著心跳都有些失常……一定是因為自己還沒有向季翎說出謝意,所以心情才這麼奇怪。木九黎暗自點了點頭,她一定要把心頭的謝意說出來,這一次,不能讓季翎輕易挑開話題。
看到木九黎換上新衣走出來時,十夏笑得十分開心:“阿九姐姐,這衣服你穿著很好看!”
素白裏帶著一點紅,穿在木九黎身上,素色清冷裏透出一角明麗。
季翎目光頓了頓,又不著痕跡地移開。
衣服都選好了,自然是結賬的時候。然而季暄看到掌櫃的開出的賬單後,臉上立馬吹過陰風苦雨,轉瞬又轉為明燦笑容,拉過一把椅子便在掌櫃的麵前坐下了:“掌櫃的你這價錢著實不公道了些。”
掌櫃的顯然見慣此景,當即道:“小店不講價。”
季暄繼續笑:“我不是要講價,我隻是想跟你好好談談何為合情之財合理之財,你當知道……”
兩人開始唇槍舌戰相談甚歡,留著周圍三人歎為觀止。
聽了片刻,季翎抑製著自己想一劍把那兩人一起送到天上的衝動,對九黎十夏道:“他們一時半會是停不下來了,我先去打聽打聽封河水路。”說著便往外走去。
“我和你一起去。”木九黎道。
季翎勾唇道:“不用,我一人即可。”
“不行,”木九黎堅定道,見季翎蹙起眉,她沒多想又道:“若是你又迷路了呢?”
季翎一滯,隨即深深地吸了口氣,轉身大步向外:“走吧。”
木九黎回頭囑咐十夏:“十夏你在這等著季暄。”然後便跟了出去。
兩人詢問的第一人,是路邊一個測字的大爺。
“啥?啥字?”
木九黎怔了下,重複道:“請問封河怎麼走?”
“哦,”大爺點點頭:“啥字?你說測啥字?”
“我說封……”
“她說今天風挺大,大爺你繼續測字,我們不打擾了。”季翎打斷道,轉身就要走。剛一抬腳袖子就被顫巍巍的手扯住了,手裏被塞進了什麼東西,季翎低頭一看,是隻飽蘸著墨的筆。
“年輕人,啥字?測名還是測姓?”
“……”
最後季翎終是在紙上寫下了“翎”字。大爺拿著紙仔細端詳,木九黎也不由好奇他會說些什麼。
隻聽大爺手撫著胡須,一臉高深莫測:“下筆甚重且字跡潦草,可見年輕人寫字之時心有鬱氣且急欲離去啊。”
“真準。但我以為你拉我袖子時就該看出來。”季翎挑眉,轉身走人。
木九黎正要跟上去,大爺忽然開口了,聲音蒼老而低沉。
“此字,左為王令之‘令’,可見出世之華,一朝出鞘而天下知。然右為飛羽之‘羽’,飄渺之物,唯有曆世事而不深陷、嚐相思而不成癡,方可長久,否則如羽墜塵泥,大劫至矣。左右合而為‘翎’,鳳之羽也,歸去成鳳,抑或在世為羽,僅在一念之間。”
木九黎聞言微怔,反應了一會,抬頭去看季翎的神情。季翎嘴角依然勾著三分笑意,腳步不減,像是絲毫不為所動。
也是,測字這種事多是故弄玄虛,素不相識的人怎能憑名字判斷命數?這樣想著便釋然了,木九黎加快了步子。
兩人身後,那街角的測字先生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又看著紙上的翎字,神色莫測。過了片刻,他撫須一歎,人和身前的紙筆小桌都轉瞬消失。
季翎和木九黎在街上一番四顧,走向一賣餅的大娘。
“你們說封河?”大娘低頭用力揉著麵團:“什麼封河?”
兩人一時愣住。那大娘抬起頭將兩人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看得兩人渾身不自在時忽然恍然一笑:“哎喲,公子小姐要去封河啊,好說好說!往左過兩條街衝著紅色走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