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暄直直瞪著來人良久,長呼出了口氣,一把靠在樹幹上,憤懣道:“師兄,你做什麼事之前不能先吱一聲嗎!”
季翎挑起眉,嘴角邪邪勾起:“我以為師弟知道那些是鬼鳥呢!怎麼,師弟難道以為我要以身殉蛇嗎?未免也太不了解我了吧。”
“你……比師父養的狐狸還狐狸!”季暄偏過頭去,語氣憤憤卻難掩輕鬆笑意。
木九黎亦微微舒了口氣,身體放鬆下來。原來如此,鬼鳥啼聲如嬰兒哭音,多聚於密林深淵中,喜食蛇。方才季翎誘殺蛇王,便是為了把蛇群引到鬼鳥那去。不得不說,這個計劃很完美但同時極其危險,稍有不慎就是命送蛇腹,而他竟然沒有一點猶疑!
木十夏望望這個又望望那個,最後眨巴著大眼睛盯著季翎:“季翎哥哥,難道那些蛇都被那些鳥吃掉了嗎?”
“小十夏真聰明,那些鳥太胖,飛不過來,我隻好幫它們一把了。”季翎笑答,他俯身抽出插在小黑蛇身上的劍,眉眼微斂,輕聲感歎:“那麼強大的蛇群竟然為了這麼一條無用的小蛇而葬身鳥腹。能發聲者為王麼?真是可笑。”他站起身,聲音倏然帶了幾分凜冽:“能守臣民者,方能為王。”
木九黎看著他,有一瞬的失神。一邊的季暄撫額道:“又來了,師兄的王者論。”
季翎斜眼瞥了瞥季暄,嘴角勾起慣常笑意。他拍了拍身上的血塵,聲音恢複清越:“太難聞了!我們趕緊走吧。”
“喂!季暄,你快抱我下去呀!”
幾人一愣,這才意識到木十夏還在樹上,頓時都笑了起來。
“欸,小丫頭,你怎麼不叫我哥哥!”
季暄帶著木十夏下樹後,經曆了一番生死險境的四人,帶著終於放鬆下來的身心,重新上路。
踏過滿地的蛇屍,木九黎忽然想起季翎手臂上為救她而受的傷,心緒複雜,轉頭道:“季翎,你的傷……”
“無事,一道小痕而已。”季翎悠然打斷她,不在意地背過手去:“比起這個,我更好奇那些紅眼蛇為什麼隻攻擊你一人?”
木九黎心裏生出幾分寒意。的確,剛才在樹上,那幾條蛇沒有攻擊較下方的季暄和十夏,也沒有攻擊季翎,而是直直向她襲來。那血紅蛇眼裏的怨毒仿佛還在眼前,帶著帶著清晰的恨意……蛇也會有恨嗎?
木九黎抿抿唇,低聲道:“我生來招蛇,自小便是如此。”
“快走吧,趕緊離開這片鬼林子。”季暄中氣十足的聲音打斷木九黎的思緒,她低下頭,正對上十夏擔憂的眼神,
“阿九姐姐,你沒事吧?”十夏輕輕扯著她的衣角。看著十夏清澈的大眼睛,九黎心情頓時放鬆了不少。
“沒事。”木九黎微微一笑,牽起十夏的手向前走去。
咦?不對,她腳步一頓。她剛剛分明是準備向季翎道謝來著,怎麼說著說著就繞過去了呢?望著走在最前麵的藍色身影,她模糊地覺得季翎是故意挑開話題的,隨即又自己否定了,完全沒有這樣做的理由呀。
或有意或無意,他們都沒有再提方才季翎的一絲靈力在九黎體內引起的靈力聚動。
沒有人注意到,那場靈力聚動之後,木九黎隱於左手袖子裏的鐲子散發出了淺淺銀光。
鐲子裏封印的虛無世界裏,閉目的白衣仙人倏然睜開了眼。他感受著木九黎體內異常的靈力波動,清淺而空茫的眸子裏浮現起驚訝的情緒,似是彌漫起了濃濃霧氣。良久,他眸裏的霧漸漸散去,又是一片寂然。
他抬起手,十指勾懸,銀光從指尖逸出,複雜古老的梵文在他周身浮現,“逝水印——鎖。”法印透過手鐲,悄無聲息地進入木九黎的體內。
銀光漸息,虛無的世界恢複一片混沌。他垂下眸,嘴角勾起極淺的弧度,似盛著無盡的寂寥,一聲輕輕的歎息在暗色裏低低響起:“折桃風黎裏麼?原來如此。隻是,可惜了。”
可惜了,注定辜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