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不透天的幽暗深林,望不到頭的古木蒼枝,落了滿地的灰敗枯葉。整個林子裏充斥著潮濕腐敗的氣息,縱橫交錯的藤條粗壯如蟒,突起的樹皮如一張張陰森鬼臉。
“哢嚓,哢嚓”,腳步踏碎枯葉的聲音打破密林的寂靜。四人走在這古林裏,衣衫微亂,帶著數日露宿的風塵。
走在最後麵的季暄一身鵝黃色的衣衫已成了灰黃,他邊拍著身上的灰塵邊抱怨道:“難怪叫鬼淵群山,鬼進來了都別想出去!我們都爬爬走走了三天了,砍的樹枝都能堆成山了,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三天前的清晨,四人拜別淚眼婆娑的靈珈散仙、依舊繃著臉的玉珈散仙和眾多滿眼羨慕嫉妒隱約含恨的弟子,又擺脫了兩個幽幽怨怨拽著季翎衣袖不肯放手的靈珈宮女弟子,帶著滿腔對山外繁華紅塵的憧憬踏上征途,然後……然後便一直在攀越這鬼淵群山,陡絕的石崖,重重的溝壑深淵和腐爛沼澤,稍有不慎便是屍骨無存。如今又是這看不到頭的詭異密林,怪不得世人都說“鬼淵尚在,玉珈難近”。
走在最前頭的季翎指尖微微旋動,懸在他身前的長劍便任勞任怨地大肆揮斬起來,“刷,刷”,擋路的枝條和藤蔓落了一地。他用另一隻手拿出袖中地圖看了看,道:“不遠了。出了這片林子,再下一座懸崖,便是平原地帶。”他綰於腦後的頭發有些散亂,形容染了風塵,一雙桃花眼裏卻光華依舊。
季暄聞言一喜,眉眼舒展開來,歎道:“當初跟著師父站在雲上飄進玉珈山時可沒想到出個山這麼難,”目光落在九黎和十夏的身上時,他忽然眼珠一轉,刻意壓低聲音道:“說起來這林子陰森森的還真是有點可怕呢……”話說到一半,林深靜謐處忽然傳來幾聲喑啞細長的鳴叫聲,淒詭如嬰啼,生生唬了他一跳。他轉頭去看九黎和十夏,卻見九黎臉上除了些許因疲倦而生的蒼白外,依然一片冷然,十夏更是滴溜溜地轉著烏亮靈動的大眼睛,小臉上滿是好奇:“這是什麼鳥的聲音?”
“大約是……吃人的鳥!”季暄作出副凶惡的樣子。
“真的?”十夏眼裏倏地放出興奮的光:“我看過鳥吃蟲吃果,還沒有見過吃人的鳥呢!”
季暄呆了呆,扶額嘟囔道:“玉珈宮的女子真是……甚強悍,要是我們宮裏的女弟子,此刻定然要扯著師兄的袖子尖叫。”
“她們不管看到什麼都是喜歡扯著我袖子叫一叫的。”季翎淡定答曰。
“那還不是因為師兄你不喜她們近身,她們除了找機會扯你的袖子,還能幹些什麼?”季暄笑道。
季翎挑挑嘴角,不語。
又走了會,季翎似想到了什麼,看向九黎:“我記得你小時候十分怕蛇。”
九黎憶起在西玥島花叢裏看到蛇時嚇得撲到一邊還連帶著把季翎一起撲倒的場景,頓時耳尖又熱了起來。
“阿九姐姐不用怕,有蛇來了我一腳把它們踩死!”十夏信誓旦旦地道,嬌俏可愛的小臉上一臉嚴肅,季翎和季暄頓時笑開了,惹得九黎連耳根都開始發紅。
季翎一時興起,伸手戳了戳十夏頭上鼓鼓的小發髻,笑道:“小十夏,踩的時候記得看準七寸。”
季暄有些興奮地接話道:“說起來,鬼淵群山的毒蛇可是出了名的,為何我們還沒遇……”他的聲音驀然卡住,瞳孔一縮,另外三人順著他的目光望向地麵,均是心頭一驚。
遠處厚厚的落葉詭異地顫動著,正以細微的幅度抖動出蜿蜒的軌跡。這波動不是來自一方,而是從四麵八方緩緩包圍而來,伴隨著微不可聞的嘶嘶聲。
“這陣勢好像是……蛇群!
“先上樹!”季翎肅然道,他點足翻身,身形如風落在最近的大樹,手腕一挑,粗壯的藤條瞬間從樹上飛出,巧妙地纏住九黎的腰,在她反應過來時已被季翎拉上了樹。
同時季暄抱起十夏,迅捷地躍上大樹的另一側。“你這個烏鴉嘴!”十夏怒瞪他,季暄臉色微苦。
他們所在的這棵樹枝條粗壯且繁盛,四人同時棲於其上也無絲毫擁擠。然而容不得他們片刻喘息,蛇群已越來越近。
在蛇群從枯葉中露出頭之前,季翎手中的劍先一步直飛而出,如淩厲電光般疾速回旋,頃刻間轟然聲一片,周圍的樹木在劍影繚亂裏接連倒地,蛇血飛濺,亦暫時阻擋住了後麵蛇軍的去路。季暄則繃緊身子,瞳孔一縮,周圍空氣凝成大量鋒利氣刃,以銀針之速刺穿已經靠近大樹的蛇。十夏亦沒有閑著,扯下大樹上碩大的堅果,用天生的力量優勢砸向樹下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