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我是戰場上的一個卒子,進退全不由自己;我是別人手中的一枚棋子,隻為了生存而苟活。

想要成名是每個人的夢想,我們也不例外,我們也想見光(不過大都是見光死),我們也想得到世人的膜拜。然而司馬遷推崇的上古刺客曹沫、專諸、豫讓、荊軻均已作古,中原一點紅、姬無命這些新銳刺客業已隱退,當世又沒有高明的文學大家,沒有可以把我們事跡描寫得生動活現並能提取(或融入)道德的文學巨匠。大多數人隻是把我們當成恐怖分子或不法分子,更有甚者把我們跟小偷小摸和打家劫舍的雜碎相提並論,完全忽視我們刺客這一行的理想主義成分。

殺手隻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工具,而刺客卻是一個需經個人奮鬥才換來的榮譽稱號。我們不是隨便什麼生意都接的窯姐,我們不想幹的事就是無價之寶的引誘、絕代佳人的眼淚和誅滅九族的逼迫也不會去做的。

我們要經過嚴格的專業訓練、係統的智力測驗和嚴酷的應變能力考驗才能執行任務的,不是隨便找個能舉起一百來斤鐵錘的農夫莽漢就可以上崗的,沒有東廠、錦衣衛會同兵部三個機關的證書誰也不可以接活,沒有皇帝的審批誰也不可能拿到畢業證書和專業資格證書。

但我們是悲哀的,因為成名的刺客大都是一些從民間選秀活動起家的做秀高手,嚴格的行業紀律不允許我們去參加那些浮躁的活動。

民間刺客選秀的項目可真是花樣奇多,有蹦極、鑽火圈、吞劍吐火、隔空打物、猜拳擲石、雜耍雙簧等等。這是“終級刺客”選新人,不是馬戲團招人,更不是做極限運動。不過明星刺客培訓班的訓練也極其無聊,每次演練的老牌場景無非是圖窮匕首現、魚腸劍刺王僚,幸好豫讓吞炭已經有所改動,讓我們學相聲易音術和易容術。幾年下來學費交了不少,而培訓班的畢業生大都改行做化妝師、說書人,更有甚者學會了荊軻的歌唱技巧改行做歌手,學會了專諸的燒魚手藝改行為蘇菜大廚,學會了如何讓伍子胥頭發一瞬間變五顏六色的改行做染發大師。畢業了大家都活得很滋潤,隻不過我們的刺客天分都已被抹殺。“終級刺客”活動捧紅了一大批民間雜耍藝人,而明星刺客培訓班更是人才濟濟,為社會各界輸送了大批人才,結果保護主人者少,以歌聲賺取主人愛姬者眾;成功完成刺殺任務者鮮有,而嘯聚山林者不絕;更有甚者易主無數以“國士論”成為刺客界理論建樹大師,業餘便替刺客學堂和客戶間的案子作辯護。

養老堂的服務生都叫我各老,過去的回憶總是很矛盾。我也記不得自己哪年出生,隻是前幾天有京師官辦刺客小學堂的師生們來這裏陪我聊天,還讓我題字,那位老師還非要說我是他們的老學長。也許我真的是刺客學堂畢業的,但記憶裏為什麼對民間刺客選秀活動的細節那麼了解,難到我是民間選出的?當年的我們和現在的孩子一樣,一畢業我便失了業。我隻記得我流浪了一年,天天為找工作而發愁,為一日三餐而苦惱。住在破廟裏,武器賣的隻剩下一把匕首了,自己做了一個彈弓打鳥來果腹。開始還是隨便什麼鳥都可以吃,禮部禁止捕殺珍禽異獸後我就隻能吃麻雀了,還好沒多久禮部又開展了滅鼠運動,各種年齡段的老鼠我都吃過,加上對野菜認識麵的擴大,我的營養比以前全麵多了。人總是不願回憶以前落魄的日子,有些人甚至刻意修改自己的曆史。

我們這個係統是極其的黑暗,我入學十年前基本上被官僚富戶子弟所把持。刺客子女不用進學堂便有了“預備刺客”的頭銜,而我們就得花一兩銀子才能買到。我手頭上正好有一張刺客等級收費單子:大明刺客等級收費單據

類別收費客戶收費員

積極子民陸百文錢

預備刺客銀壹兩整

黑鐵刺客銀叁兩捌錢

青銅刺客銀陸兩捌錢

白銀刺客銀貳拾伍兩整

黃金刺客銀壹佰伍拾兩整

備注:本單據由物價署製,解釋權歸東廠、錦衣衛、兵部三方共同所有。

單據中客戶和收費員的簽名已模糊不清,但是皇帝的大紅印還清晰可見呐!等到正德帝登基後,出台了一係列打擊不良社會現象和樹文明立新風等新政後,這些公然亂收費的貓膩才有所收斂。

入學前幾年沿海倭寇泛濫,刺激了我們這一行業的發展與繁榮,民間子弟隨即大批湧入學堂。雖說賣文憑的事兒少了,但學費卻長到了普通人家承擔不起的地步,後來禮部侍郎發明了“一條鞭”法,規定所有高初等學堂每年隻能征收一次學費,且學費不得高於五兩銀子。結果所有的太學、國子監及各省公學的學費由以前的三兩八錢長到了五兩,而我們刺客小學堂因直屬東廠、錦衣衛、兵部而不了了之。同年,正德皇帝下江南,參觀了兵部明星刺客培訓班,最後“一條鞭”法才推行到了我們學堂。

我們的學堂教育喜歡給人分等級,喜歡用他們那套不客觀的測試題還量化入學兒童的智商。在這個國度,智商決定一切,智商代表一切,沒有了智商就什麼都沒有了!學前班大家都是稀裏糊塗就過完了,像我們隻會撒尿和泥玩的傻蛋最後小學堂入學智商測驗時全都傻眼了,最短時間內圓圈畫得又多又好的高智商兒童便進了樓船班,如果十以內的加減法也沒問題的天才兒童就被分進浮槎班,像我這種智商不高算術又不好的隻能進獨木舟班了。刺客中學堂依然沿襲這種分班的傳統,浮槎班的好學生們自然而然就升入千裏馬班,政治上積極的學生便會分到兔子班,如果有不光彩曆史且智商不高的人隻能蹲在烏龜班混日子了。不過這種分班往往有所例外,烏龜班的學生經常考得比兔子班的要好,而且以後兩個班學生的發展前景也沒太大差別,所以現在的教育部門不再把等級分得那麼明顯了,說是會抹煞兒童的積極性,不利用兒童成長,隻是分個快班慢班來區別,現在的兒童比我們當年幸福多了!隻有在一個好的時代裏人才才會更好的發展啊,當年的教育製度讓我們變成了公認的廢掉的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