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大的閱覽室裏,明亮的陽光透過窗戶,在地麵和桌子上投下巨大的格子圖案。空氣裏彌漫著陳舊書籍特有的味道,能看到有點點的塵土在光線裏飛舞。
周圍隻有靜靜的翻書聲,偶爾有走動的腳步聲也顯得小心翼翼。
所以李典的手機悠揚的唱起“we
can run to
the end of
the
world……”的時候,效果很強很震撼。
他有些慌亂的拿起手機,先按成靜音,向周圍掃射過來的目光做出歉意的笑臉,才低頭看屏幕上的號碼。
所裏的電話。
他皺起了眉頭直接掛斷,把手機放在了桌子上。想了想又拿起來,打開設置,啟動了不想聽列表。
星期天是法定休息時間,他有權不工作。
李典繼續去看《明朝那些事》。這是他從家裏帶的書,到圖書館隻是喜歡這裏的氣氛。大概是從大學時養成的習慣,隻有到圖書館裏才能靜下心來。
不管看的是嚴肅正經的《資治通鑒》還是四六不靠的《鬼吹燈》,他都需要這個環境。以前有個教授上課時總提到“我在圖書館看到個孜孜不倦的背影,什麼時候看到他,都是在知識的海洋裏認真專注的探索漫遊,跟我們年輕時候學習的精神一樣……”,說的就是他。後來這個教授不提他了,因為老人終於按捺不住好奇,想跟這個勤奮的學生折節下交,卻發現他認真專注探索漫遊的是《笑傲江湖》……
每次想起這件事李典就對破滅了老教授N多美好的猜測感到有些歉意,卻從來不認為自己的做法有什麼不對。
手機又歡快的響了起來,是個不認識的號碼。他飛快的掛掉,在圖書管理員近乎苛責的目光下,無端的覺得有些生氣。難得有個星期天,想好好看書都不行。
他一狠心,正準備關機的時候,收到一條信息。
“李哥你好,我是小童,有件事找你幫忙。有空請回電話。”
他絕望的歎口氣,拿起手機匆匆出了閱覽室。
小童是所裏新來的同事,大學畢業考公務員進來的,看起來文靜秀氣的女孩,戴著細框的眼鏡,遇到陌生人臉上經常有害羞的紅色。李典總覺得這樣的女孩應該是在幼兒園當個老師或者在圖書館、博物館之類地方安安靜靜的上班,來工商局根本就是個錯誤。
他先把這個號碼存起來,寫名字的時候猶豫了一下,跟她沒說過幾次話,也隻是叫小童小童的,不知道她的名字,最後隻是寫了個小童,歸類到通訊錄裏“同事”組。
他撥了號碼,響了三聲,通了。“你好小童,找我有什麼事?”
電話裏聽起來比較嘈雜,好像旁邊有人在吵架,小童的聲音好像有一絲慌亂,“李哥,有個投訴,被投訴人是你轄區的商戶……”
李典心裏泛起一絲不快,投訴犯得著星期天給自己打電話,公務員難道就得每天工作不能休息?他打斷小童的話,“投訴登記一下星期一再說。”
“李哥不行啊,投訴人是個記者,說今天不處理就要給咱們曝光,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可能是錯覺,李典覺得從小童的聲音好像聽出了想哭的意思。
他沉默了一下,壓抑住情緒,冷靜的說:“先別急,讓他登記一下,請示帶班領導,讓他們處理。”
“我請示了,許所長說讓找你,”小童又怯怯的加了一句,“他說找不到你,處理不好的話,我得負責。”
“tmd什麼東西!”李典脫口罵了一句,電話那頭沒了聲音。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趕快說“別誤會,我不是罵你。等著,我馬上到。”
小童低低的“嗯”了一聲,掛了電話。
李典回到閱覽室,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大步走了出去。
被腳步聲驚擾的人不滿的抬頭,看到他的表情,又無奈的低下頭。
李典自己並不知道,他的表情裏,隱隱有一絲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