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騎軍顯然並不打算放過這些“叛賊”。在他們的眼中,這些活生生的人本身並沒有任何價值,有價值的是長在他們脖子上的人頭。人頭代表著軍功、代表著富貴。在禁軍、特別是隸屬於殿前司軍,直麵外敵的機會並不多,而這些反叛的亂黨,就是他們最好的軍功來源!
隻見五十騎迅速分成五隊,每隊十騎,分成十個方向往四散的潰軍追擊而去。騎兵追擊步兵,簡直不要太輕鬆。從身後拿刀一抹,甚至連刀都不用出,隻靠著戰馬的慣性往前碾壓,輕輕鬆鬆便是一份軍功到手,這些騎兵追擊得要多歡快有多歡快。很快,翻山的翻山,入林的入林,剛才還一片血腥的戰場,轉眼間便隻有守護囚車的二百餘禁軍,以及好容易趕到彙合的近百中軍,還留在原地了。
“打掃戰場,救治傷兵!”
大嗓門再度響起,謝左這才有功夫轉頭去尋找,這位突然遇襲,仍保持鎮定,並迅速做出應對的指揮官長成什麼模樣。
嗯,用不著謝左去找,因為此人趁著士卒打掃戰場的工夫,主動出現在謝左眼前。隻見此人一身山字甲,滿臉絡腮胡子,一張飽經滄桑的臉上布滿了風塵痕跡。他快步行到謝左麵前,半跪行禮:
“末將殿前司軍步兵軍使……”
話沒說完,一支帶著翎羽的利箭,直直地竄入這位方才還指揮若定、現在卻連名字都沒來的及留下的將軍大張的嘴裏,把後半句話湮沒得無影無蹤!
深入後腦的利箭隻留半截在外麵,灰色的翎羽微微顫動,顱內高壓造成血液噴射而出,淋了謝左一頭一臉。絡腮胡將軍猶自圓睜的雙眼帶著不敢置信的神色,喉頭發出嗬嗬地低鳴,終於不甘地頹然倒下,激起一地灰塵。
淒厲地“敵襲!”聲響起,四周一片慌亂。謝左茫然中抬起頭,卻看到漫天的羽箭,如傾盆暴雨般,直往禁軍陣營中當頭澆下!
感謝方才有過一次變故,謝左總算沒有傻呆呆地看著箭雨落下。這一瞬間,求生的本能讓他做出一個極其英明的決定。
謝左縮頭、團身,一骨碌鑽入近在咫尺的囚車底下!
剛剛躲入車底,耳中便傳來雨打芭蕉般“叮叮當當”的脆響,夾雜著箭矢入肉的悶響和中箭士卒的慘號,彙集成一道滿是血腥味的奏鳴曲!
箭雨過後,謝左哆哆嗦嗦地伸出腦袋探看,隻見從籠橋方向,湧出近百名騎士,皆是駿馬強弓,一看就是常年在馬背上作戰的勇士,隻是端坐在馬背之上,衝勢不減,仍不停地彎弓搭箭,箭雨便一顆不停地降臨在禁軍軍陣之中。
苦也!謝左縮回頭,滿臉都是化不開的苦澀。剛剛還是己方騎兵如虎入羊群般屠殺步兵,轉眼間風水輪流轉,敵方騎兵趁己方騎兵追殺義軍不見蹤影之際,突然殺了個措手不及。現在自己這邊指揮官當場陣亡,又是以步對騎,還能有幾分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