姌妃點點頭:“那你除了學醫之外,還曾看過什麼書?可會吟詩作賦?”
安生可不將姌妃的問話當做閑聊家常,應當必然是有什麼緣由的。
她如實回答道:“幼時府中請過一位西席先生,教授過幾部簡單的詩書,也不過隻是會識字,並不懂詩詞歌賦。”
姌妃略有不滿意地蹙蹙眉頭:“那樂律歌舞呢?”
安生搖搖頭:“不懂。”
“女紅?”
安生愈加汗顏:“隻是跟隨姐姐學過一點粗淺的針法,會簡單女紅,不精通。”
“如此說來,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你是樣樣都不精通了?”
安生低垂著頭,深吸一口氣:“回姌妃娘娘,是的。”
姌妃麵上已經是顯而易見的不滿,將茶盞重重地擱置在案幾之上:“一無是處!那你在府中你母親究竟教養了你什麼本事?”
安生淡然開口,緩緩吐出兩個字:“謀生。”
“謀生?”姌妃一聲冷哼,略帶嫌棄:“你母親這是拿你當做男孩子教養了?我怎麼聽說,你那四妹倒是才學見識不凡,短短一些時日,倒是在京中混出了一點名頭?”
安生輕輕地“嗯”了一聲:“我資質愚鈍,令母親失望,所以並未習得這些風雅的本事。”
姌妃一本正經地道:“你是看不起這些高雅的才情技巧吧?這叫做家教,從這些本事,就可以看出一個姑娘家的家教如何了。你看我侯府,祖親教導出來的女子,全都是樣樣拿得起,放得下,不論走到哪裏,都被人稱讚。所以我們定國侯府的女兒才是出了名的家教嚴苛,教養出來的女兒也是被爭相求娶。”
安生聽在耳裏,隻覺得莫名其妙,姌妃娘娘這故意做局試探自己,又橫挑鼻子豎挑眼的,究竟是什麼意思?自己家教如何,與她又有什麼關係?自己又不是要參加宮裏選秀。
再而言之,侯府出來的女兒,即便沒有什麼才情,同樣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長安上下,誰不爭相攀附?
可惜自己活命尚且奢侈,哪裏有這些閑情逸致學習這些“所謂教養”的琴棋書畫?
她愈加低垂了頭:“讓娘娘失望了。”
姌妃輕歎一口氣:“上次你父親的事情,皇上對你讚賞有加,直誇獎你忠勇雙全。所以,本宮今日特意傳召你進宮看看是何模樣。若是但凡過了眼,便做主將你留在宮裏,陪王伴駕,也是美事一樁。”
安生瞬間身子一震,驚愕地抬起頭來。
姌妃笑吟吟地望著她,眸子裏是琢磨不透的意味。
安生幾乎是想也未想,一提裙擺,起身跪在姌妃麵前,不假思索地推拒了:“啟稟娘娘,安生出身寒微,又粗鄙不堪,不通文墨,不懂風雅,委實不配入宮,請姌妃娘娘三思。”
姌妃緩緩摩挲著拇指上麵一枚通紅似血的扳指,笑著勸說:“雖然你的出身不算是高貴,但是如今好歹也是侍郎府上的千金,而且你的小模樣倒是極討人歡心,看起來純良清雅,嫩得就像梔子花似的。這就足夠了。”
安生一張臉漲得通紅,有些慌亂,不知道究竟應該怎麼回絕她的提議。她害怕自己言語過於唐突會冒犯了她,而過於委婉,又會令她覺得自己態度不夠堅決。
她斬釘截鐵地搖頭:“相貌彈指易老,不過是數年悅目,隻有如娘娘這般高雅的氣度才是真正賞心。安生是簷下燕雀,目光也短淺,不敢與鴻鵠為伍,娘娘就不要取笑安生了,安生有自知之明。”
“你確定不願意進宮?你要知道,一旦進宮,那就是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光耀門楣?”
姌妃仍舊試探道。
安生篤定地點頭:“安生委實不配。”
“不識抬舉!”姌妃突然發怒,一抬手便將手邊的茶盞擲到了安生麵前。
落地開花,茶水濺到安生身上,斑斑點點。
安生依舊低眉斂目,緩緩叩首:“安生知罪,請姌妃娘娘饒恕。”
坐在上首的姌妃卻是微微勾唇一笑,眸中帶著讚賞之色,看了旁側的錦屏一眼。
殿外有小太監匆匆地走過來,站在殿門口,低聲回稟:“啟稟姌妃娘娘,宮宴馬上就要開始了,皇上請您移駕前往乾清宮。”
姌妃應了一聲,衝著安生一聲輕哼:“罷了,強扭的瓜也不甜,既然你不願意,那就罷了,今日這事就權當做我沒有提起過。呂嬤嬤,帶安生姑娘去宮宴之上。”
適才那位呂嬤嬤應聲,上前兩步,對著安生道:“安生姑娘,請隨老奴來。”
安生頓時如釋重負,暗中長舒一口氣,磕了頭,起身後退三步,方才轉身跟隨呂嬤嬤出了蒹葭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