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羽方才的話,說得很輕,但是冷可情細細品味,卻覺得那一字一字,似重石一般,慢慢壓來,有一種未知的感覺,在她的身體裏慢慢滲透。
“你不想知道,需要與花搭配的那一物究竟是什麼嗎?”折羽的話語中突然多了幾分尖銳,像是釘子一般,狠而決然的釘出去。
冷可情還未回答,她盯著冷可情的背影又繼續說道:“那一物,不是別的,就是男子的血,而且,那男子需要連續至少一個月食用金雲曼羅,雖然它的毒性並不大,但是長期的食用對人體的傷害也是很大……”
折羽又是一聲低笑,她的笑聲和她深沉的目光一樣涼,“而少主,則是在皇帝下旨讓世子進京之日起,便開始服用了。”
她接下去的聲音慢慢低沉,像是呢喃自語,字字像是在悲愴裏浸泡過,“算一算……有多久了……”
“嘩啦”一聲,像是沉夢被打碎,折羽抬起頭,隻見冷可情從浴桶中站了起來,她快速扯過架子上的幹布擦幹了身子,又扯過搭在一邊的衣服,一套衣裙,顯然是為她準備的。
她也顧不上看是什麼樣式,什麼顏色,她隻覺得眼前是一片潑天的紅,鼻尖處蕩著的是血腥氣,渾身的溫暖之意似乎刹那退去,隻餘下如折羽笑意那般的涼。
“你去哪……”折羽愣愣的看著她如雷霆一般的動作。
冷可情大步向前走著,她拉開門,陽光瞬間投射而下,她站在那一片光影裏,雪白細膩的肌膚,烏黑的發,映著她眉宇間的清冷之氣,沒有笑意的笑了笑,“你告訴我這些,不就是想我知道嗎?現在,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
知道自己以為自己能力超卓,在陰謀算計中來去自如,卻不知這背後竟然是如此的驚心,有容卿中箭負擔在先,現在有司徒燁食毒獻血在後。
那些從未說出品的情意並非是不存在的,相反,它卻如細密交錯的絲織成的網,網住她身後所有的危險和錯漏,以確保她的安全無虞。
惡運在左,便拉住她往右。
究竟還有多少付出和犧牲是她不知道的?
冷可情一路大步走著,迎麵的熱風吹起她未幹發間的水珠,在陽光中閃動如碎鑽,她光芒折入眼底,她忽然便濕了眼眶。
司徒燁正在前院的廳中把玩著個小小的盒子,聽到腳步聲抬起頭來,意外的看到冷可情大步而來,臉上不禁露出微微錯愕的神情。
她穿著一身藕荷色的衣裙,夏季的薄紗款,領口開得有些大,露出平直精致的鎖骨,如同玉雕琢的一般,胸前風光讓他的心頭莫名一跳,腰間被腰帶一束纖細如柳,線條流暢向下,接下去便是如花朵綻開的裙擺,層層疊疊那般飄渺的顏色,看似一團輕柔山間薄霧攏著她。
她的烏發還沒有幹,沒有梳起,也沒有任何的裝飾,隻是散在腦後,和她的身體一樣,帶著淡淡的水汽,散在溫熱的風裏。
司徒燁微微轉了目光,提鼻子聞了聞,滿意的點頭說道:“看起來效果還不錯,此時再穿上盔甲,就……”
“你受傷了?”冷可情打斷他的話,目光在他的手腕上掠過。
他的袖袍寬大,隱約手腕上有包紮的紗布一閃,那白色灼痛了她的眼睛,她恨自己,為什麼之前就沒有看到。
司徒燁的眉心微微一跳,他看著冷可情的神情,她雖然還易著容,是那個英姿勃勃的年輕將領的模樣,但是,她的那雙眼睛卻晶亮如星,是任何易容都無法改變的眼神。
他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聲音也低了幾分,“可情……”
“為什麼要這樣?”冷可情問完,緊緊的抿著嘴唇,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目光沒一絲的躲閃。
司徒燁握了握手中的盒子,他上前幾步,修長的影子落在她的身側,“沒有什麼的,一點皮肉傷,很快就可以好的。”
“皮肉傷可以好,放點血也沒有什麼,那麼,金株曼陀的毒呢?這麼長的時間,也沒有什麼嗎?”冷可情眼睛裏閃過一絲痛色,“你是從那個時候就開始籌劃了嗎?”
她如此一說,司徒燁已經完全明白,她已經知道了所有的事。
他微微歎了一口氣,沉默了片刻,再開口時已經是不同於平時的微沉語氣,“我隻是希望,你能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