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身上穿著孝,哭哭啼啼的一手抹著眼睛鼻涕,一手扶著一口棺材,那棺材厚重,上麵有繁瑣的雕刻花紋,沉穩的紫紅色,如一灘凝固了的血色。

棺材的兩邊是一隊禁軍侍衛,他們的臉色沉冷,看不出喜怒,白色的孝衣,沉沉的棺木,沉默一言未發的侍衛隊,都讓這周圍的空氣瞬間像是被抽走不少,讓人的呼吸都有些發緊。

隊伍移動緩慢,漠王端坐於馬上,他很想快速上前問一問,卻始終沒有再提馬韁繩,他迎風而坐,風吹起他的發,獵獵如旗。

像是過了很久,那隻隊伍走到了他的不遠處,為首的侍衛頭領看到他似乎微微詫異了一下,下了馬施了禮道:“見過王爺。”

漠王點了點頭,麵色平靜道:“這是怎麼回事?”

“回王爺的話,慕容蓮被打入冷宮仍不思過,與其表兄淫亂後宮,被趕去的慕容丞相撞見,二人竟然喪心病狂殺父滅口,可憐慕容丞相一世英名,竟然落得如此下場,皇上下令,命屬下等好生把棺木送回丞相府,以禮厚葬。”

漠王依舊隻是點了點頭,一言未發。

侍衛頭領跳上馬,一群人護送著棺木慢慢遠去。

漠王迎著光芒的臉色一寸一寸的變白,像是剛才在風中散落的紙錢,他緊緊的拉住馬韁繩,粗粗的繩子磨著掌心,他卻絲毫沒有感覺。

終究……還是晚來了步。

自從接到那個百合的消息,他便知道慕容晉沒有按自己的計劃,居然一個人入了宮,想必他是想著救他的女兒,可那裏明明是一個陷井,他還沒有弄清狀況,就一頭栽進去,以為憑著當朝宰相的身份不會有事,可是,他怎麼不仔細的想一想,這件事情頗為蹊蹺,說不定打擊慕容蓮是假,要想除了他慕容晉才是真。

漠王輕輕的閉了閉眼,一個絕好的機會,一個絕佳的合作夥伴,就這麼葬送了。

既然已經葬送,就沒有再緬懷的必要,漠王的腦海中冒出一個想法,掉轉了馬頭,飛快的離去。

冷可情在容太後的宮中悠哉悠哉的吃著點心,細嫩的指尖握著杯子,喝著香氣怡人的茶,她雖然不太懂茶道,但是好壞還是能夠看出來的,這皇宮裏的東西,果然不是蓋的。

太後在一邊憐愛的看著她,心中的情緒糾結成了團,她不知道應該從哪裏開口,冷可情今天一出現便給了她巨大的震驚,鶴頂紅瓶子的破裂也像是喚回了她的神智,不過短短的時間,又被冷可情給帶走了。

她心中有太多的疑問,猶豫著、驚喜著、愧疚著……到底要不要問出口?

冷可情眼角的餘光把她的神情都看在眼中,她把茶杯放下,瞄了一眼進來之後就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的容卿,清了清嗓子說道:“皇帝陛下,現在的時辰不早了,你是不是應該去看看您的百官了?”

容卿的目光突然深了深,然後依舊是一言不發的站起身,轉身走了出去。

冷可情被他的模樣弄的噎了噎,這是什麼套路?這家夥又犯什麼病了?她摸了摸手上的玉鐲,難不成是因為自己這次做得有些過頭了?

不會吧?他不一直也是想著除丞相而後快的嗎?而且,這次他完全置身事外,沒有波及到他啊,對百官也算有個更好的交待,隻需要給慕容晉一個體麵的葬禮也便罷了。

冷可情想不太明白,也就隨他去好了,反正他也總是那麼……別扭糾結的,跟個青春期的幼稚少年似的。

若是容卿知道冷可情此時心中的想法,一定會氣得吐血不可。

他並沒有責怪她,絲毫沒有,相反,一顆心中滿腔都是濃濃的喜悅,像是甜美的蜂蜜,幸福的要拉絲。

他看到她出手射出暗器把容太後手上的毒藥瓶子打下來的時候不是不震驚的,一方麵震驚於她的手法,一方麵震驚於太後的做法,還有一部分是愧疚,愧疚於他居然不知道自己的母後如此得不快樂,愧疚於冷可情居然一直知道並且一直承擔著,為他。

在冷可情走後,他並沒有和太後長談,談什麼呢?這一路走來的艱辛,這十幾年的困境與愁苦,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高度,一點一點坐穩九華寶座,母子之間的相依為命,可以為彼此付出生命,還有什麼需要說的嗎?不,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