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洪衍武這招兒的效果還真不錯。
把六個人聚齊後,他一打聽情況,完全和他預計的一樣。
這毛遂自薦的四男兩女,朱震凡、李曉東、張紳、黃永、張淑萍和王來珍。
還真是各家有各家的難處,都是因為經濟上有實際困難才來應差的。
大約也因為這個,他們比留在屋裏那些人,性格上要軟和得多。
大部分人言談舉止都有點拘束,透著那麼點的自卑和不自信。
但這反而便於管理。
像從分工的事兒上就能看出來。
一開始,洪衍武本想要尊重他們各自的意願。
卻沒想到一問之下,幾乎人人都怕拋頭露麵和人打交道,表示想要留在廠裏做糖葫蘆。
這就隻能硬性安排了。
而在洪衍武看來,姑娘家麵嫩、心細、有耐心法,做糖葫蘆正好。
臉皮厚、有力氣、比較抗凍的夥子,則更適合蹬著三輪去外麵賣貨。
於是他便做主,點名讓身體較為強壯的李曉東、張紳、黃永跑外。
隻把男的裏年齡最、看著最文弱的朱震凡,留下和倆姑娘搭幫學做糖葫蘆。
卻沒想到專斷還真比民主有效。
這幾位其實隻需要命令,而不需要理由。
別有意見了,居然連問都沒問一句,就老老實實的服從了。
而且跟著安排他們幹活,也是照樣的聽話。
無論是讓他們按單子和數量,分頭去生產車間取料,還是教他們怎麼去核串果兒。
他們全都一絲不苟的照做了。
態度都挺認真,沒人矯情我是賣貨的,我是製作的,這個該我幹,那個不該我幹的。
由此可見,這次確實選對人了。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啊。
現實生活已經教會了他們,人在生存現實前,必須得低頭的道理。
當然,既然是沒經驗的生手,很多不適應也是在所難免的。
像李曉東性子毛糙,幹活不夠心。
他在去核串果的時候,一不留神,竟把手劃了道挺深的口子。
血流了不少,去醫務室包紮了傷口,還疼的直吸溜呢。
至於下午真正分工上崗時,那兩個女孩跟著陳力泉學製作也遇到了難題。
因為盡管女性心思夠細,洪衍武又規定好了糖水的比例、份量,並且精確了大火的熬製時間。
這些都讓她們避免了彎路,在熬糖上手很快。
可就是蘸糖葫蘆的時候,還需要一定的膽量。
偏偏倆姑娘膽,那糖一沸騰,她們倆就害怕。
這一害怕手就抖,手抖那糖蘸的就不均勻,甚至還會甩濺到手上。
最後沒轍,隻能讓她們帶著手套繼續練。
眼瞅著這倆姑娘吱哇亂叫著,強壯著膽子地堅持著,也真是夠為難的。
還有呢,就連跟著洪衍武去故宮門口,學習擺攤賣貨的仨大夥子,臨上陣也照樣不自在。
他們不是怕道遠,也不是怕冷,關鍵是沒賣過東西,誰都抹不開麵子。
在裝滿糖葫蘆的三輪車前,他們幾個就跟做賊似的四處尋摸,生怕碰見熟人。
輪到誰試巴,別開口吆喝了,顧客主動來問價都臉紅,支支吾吾不出來。
尤其是怕碰見老外,人家英語一開牙,立馬暈菜。
哆哆嗦嗦連個屁都放不出來,整個三塊兒“杵窩子”的廢物點心。
(注:杵窩子,京城土語。指怕見生人,見了生人就害羞,不善於和熟人以外的人打交道。也有窩裏橫的意思。)
最後沒轍,還是洪衍武去邊上旅遊用品的簡易商亭裏,把“菜刀”帶著的毛線帽子給要過來了,才算化解了這個難題。
敢情這是今冬剛剛盛行的套頭帽兒,戴上就露出一雙眼睛來,看不見臉兒。
這不就讓人認不出來了嗎?
就這樣,這幾個子輪流帶上這帽子練手。
這才都勉勉強強,好意思招呼人了。
不過也得,這通窮折騰的罪也不是白受的,因為付出確有回報啊。
哪怕仨生瓜蛋子這麼硬著頭皮跟洪衍武學著,這麼磕磕絆絆的賣著。
這一下午,不出三個時,洪衍武和陳力泉昨做出來的一車冰糖葫蘆也全賣光了。
足足二百來串兒,是真受市場歡迎啊。
更牛的是,他們的東西還賣的貴呢。
一般老百姓賣的糖葫蘆不是一毛五,就是一毛八的價兒,連兩毛都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