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以為顧淩燁計止於此了,冷笑了一聲。
“久聞洪家大名,聽在京城已經有幾百年了。本以為孩子將來的婆家是最懂得禮節的。沒想到,還不如我們根兒淺的許家。擔待?得分情況。人一輩子就辦這麼一回事兒,事關兩家人顏麵的事兒,怎麼擔待?何況人心比人心,你自己當初辦事的時候,你樂意含糊嗎?”
要這話確實是夠硬氣的。可老太太不知深淺啊。
得,結果一不留神掉進坑裏去了,崴腳了。
隻見顧淩燁淡淡一笑,“您老別急,我有個事還得跟您商量一下。”跟著過去聲兒在“大姨”耳邊把樓下黃紙貼紅“囍”字的事兒一。
也就五秒鍾不到,“大姨”就楞住了,跟著臉抽抽,就真像扭了腳筋似的。再過了五秒,她那又貧又碎的京片子,叫得一聲比一聲高。
“樓下的‘喜’字誰給換的,你們誰給換的?到底是誰幹的?”
誰啊?罪魁禍首是許曉軍和他一個好哥們兒。
敢情早上八點多,有人把單元門口的喜字給剮蹭了一個口子。下樓偷偷抽煙的許曉軍就不高興了。
當時陪著他在一起的那個子是區辦公室主任的兒子,就“你們家那喜字也太單調了,還寫大字呢,多土啊。刮了就刮了吧,咱們換一個。幹脆,讓我姐姐剪個大紅喜字出來,要兩個喜的。咱們再貼個大黃紙上,紅配黃那多醒目啊。”
這麼著,倆四六不懂的子,就玩兒了回“洋的”。
搞清楚始末,為許家的事兒殫精竭慮的“大姨”差點沒背過氣去,許秉權夫婦也差點沒用目光把兒子給瞪死。
這時反倒是顧淩燁充起了大氣,直“年輕人不懂,也是好心,無妨無妨。何況事有疏漏本是難免,好事多磨嘛。”
那後麵還有什麼可的啊,顧淩燁已經把理、禮、情熔為一爐,不由許家不讓步,不妥協。俗話得好啊,既然都是千年的狐狸,就別再玩兒什麼聊齋了。
所以最後,還是采取了洪衍武的倡議。下樓之後,新娘讓新郎親自抱到車上去,鞋不許沾地。
雖然洪衍文是累點,可有這個大家都能接受的結果已經不錯了。洪家哥兒倆不能不對顧淩燁肅然起敬,心懷感激。
洪衍武也沒忘了張羅,一邊讓“三戧子”下去換喜字,一邊又讓“蝦爬子”去拿車裏的相機,準備待會好把這浪漫的一幕給拍下來。
這樣許家人也就重新都有了興致,每個人隻覺得好玩。不多會,聽見樓下一聲喊,大家都哈哈笑著跟新郎新娘下樓去了。
果然,這一下壞事成好事了。
在一片歡喧聲中,在大院鄰居們的矚目中,新娘許崇婭摟住愛人脖子的心情,根本不能用“激動”這個詞來形容,她處在一種極度興奮的幸福和滿足感中。
時間、空間對她都沒有了意義,她巴不得這段路永遠走不完。
而跟在後麵的一眾人群呢,起哄是起哄,真溜達到車隊前時也傻了。就連許秉權心裏都打了個突兒。
因為他們一是沒想到五輛車的司機居然都身著軍裝。二是沒想到打頭掛彩的頭車居然是“紅旗”,三是那“紅旗”車的牌號也著實太過嚇人。
“海A00”!
這……這是洪家的車?
這可是區政府的大院兒啊,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誰看不懂啊!
唯有洪衍武在給新郎新娘拉開車門的時候,看見賓客們驟然冷靜的表現暗暗樂了。
他心知肚明,許家父子倆腦子肯定當機中,心裏多半是在罵“我操”,就為這個,這車就不白借來。
哼,必須得讓你們知道知道,洪家的裏子是什麼成色。
哎,這種的滋味,就像喝了一杯冰冷的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