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衍武的簡直就想針紮一樣讓葉璿難受,可話雖然刺耳,卻偏偏又是她生活裏普遍存在的客觀事實,這讓她幾次想反駁都難找措辭。
最後她想來想去也隻能囁嚅地,“你的話還是太絕對了!難道你和楊衛帆不是朋友嗎?難道我們不是朋友?而且像我的父母就不是你的這樣。他們就特開明,常我想做什麼都可以。甚至包括……包括……我選擇自己未來一起生活的對象……隻要他,他能有勇氣一點。能夠上進一點……”
到這裏,話題又繞回來了,葉璿免不了再次麵顯羞澀,少女的情懷顯露無疑。
但洪衍武卻覺得有點費勁,不由皺了一下眉頭,歎了一口氣。想了一想,他又換了個角度繼續。
“其實我也承認,任何一個群體中總會有個別的、例外的。要不然我最討厭的幹部子弟裏,也不會有楊衛帆那樣的另類份子和你這樣善良、樂於助人的女孩子了。當然,你的父母應該也不差。光看你,我就知道你的父母一定也是非同一般,素質相當高……”
這話讓葉璿高興了,她忙不迭地附和起來。
“是呀,是呀,我爸媽可好了。他們是最平易近人的了。他們對家裏的警衛員、阿姨和廚師都特別和氣。過去,我父親還經常參加我們學校組織的活動呢,無論對什麼家庭的孩子,他們都很和藹、親切,一視同仁……”
“可是即使是這樣,幹部也仍然是幹部,老百姓也仍然是老百姓。某些群體局限性和規律,是誰都無法違背的,也是打破不了的。這就像海裏的魚和空中的鳥一樣,都要遵循自然規律,鳥不能入水,魚也無法飛。”
原來洪衍武隻是虛晃一槍,突然間的一句大轉彎,頓時就打消了葉璿的興奮,急得她差點沒蹦起來。
“你這人怎麼回事?怎麼話還來回變啊,你招得我真想罵人……”
“我的是客觀現實嘛。你也甭急著否認,我一點就能證明。你不是你父母開明嗎?那你敢帶我回家見你父母嗎?”
葉璿有點賭氣,想也沒想就回答。
“這怎麼不敢?這樣吧,你明就去我家裏,我介紹你給他們認識?”
洪衍武卻搖了搖頭。
“那你怎麼介紹啊?實話實?我是勞改犯,我是吃店裏洗豬腸子的,我教你跳水,還帶你去過公園……”
葉璿不由瞪大了眼睛,總算意識到了不妥。
“哪!要這麼,那我父親非得雷霆大怒,把我關起來不可!”
洪衍武這次露出了得意之色。
“你瞧。你自己也清楚,這就很明問題了。你根本無法跟他們開口介紹我……”
葉璿一下就不吭聲了。老半她才聲地,“到底還是工作的問題,你要換個工作,就好介紹了……”
但洪衍武依然堅決否定。
“不!你還不明白,那改變不了本質問題。人可以換衣服換工作,但換不了家庭背景、成長經曆和思想意識。你還年輕,你想象不到兩個人在一起要麵對多少問題。千萬別以為互相喜歡就是一切了。那太幼稚。”
“咱們不妨設想一下,假如真有這種感情出現。一個窮子進入高級幹部家庭,那他能不心虛嗎?能不自卑嗎?他自己就是再努力,也趕不上人家一句話就能辦成的事兒。他本人就是再出色,以後也會被人是利用裙帶關係。這種家庭給他帶來的壓力又有多大?而習慣了以成敗論英雄的幹部家庭,又怎能看得起窮子?他們難免會把窮子看成帶有目的的投機者。始終心理設防。他們會心甘情願把這樣的女婿介紹給自己的親人朋友嗎?別人又會不會因此取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