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的是,這兩件事無論孰是孰非,不但都以售貨員一方大獲全勝而結束。而且極具年代特色,完全可以算作是當年物資短缺時代極具代表性的兩個縮影。
咱們先有關雞蛋的事兒。
由於當年很少有鮮雞蛋出售,都是從遙遠的地方用集裝箱長途調配而來,擱在冷庫裏存放了不知多少,幾斤雞蛋裏難免有個別“壞蛋”的現象。
而那時,雞蛋又是“貴重”食品,一個是一個,連春節都沒額外配給,居民全得靠平日每月一人一斤的定量。
所以往往副食店櫃台上都有一個用三合板釘成的箱子,挖出雞蛋大的槽,槽下墊一層玻璃,箱內安有燈泡,名曰“燈箱”。其目的是把稱好的雞蛋挨個放進槽內照照,看有無“壞蛋”。
但這個東西雖然實用,可具體的使用權可控製在售貨員的手裏。這些手掌“實權”的主兒,往往是對有關係的親朋好友會恪盡職守地“照應”著,但對大部分普通顧客可就沒這麼周全了。
因為一來是平添麻煩,二來副食店還得承擔這些壞蛋的損耗。誰願意幹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兒呀?
結果就因為這個情況,今兒就有個顧客不樂意了。敢情排他前麵的就是個售貨員的熟人,買雞蛋時不但沒要本兒,還挨個照,挑出了五六個壞的,人家拿走的全是好的。可到了他這兒呢,售貨員立馬就沒了熱情勁兒,嫌麻煩就不給照了。
正所謂“不患寡而患不均”,這個顧客的心裏就不平衡了。當時他就我買的雞蛋也一個都不能壞。否則我就找你們領導,告你走後門。
可沒想到賣雞蛋的售貨員根本不怕這個,反倒擠兌他,“後門就在那兒擱著,有本事你也走啊。你以為找我們領導就有用了?他昨還埋怨我們挑出來的‘壞蛋’太多呢。我還告訴你,人得知足。這都是各地支援首都的,有你雞蛋吃就不錯了,再挑肥揀瘦的,惹急了我就不賣你。”
這氣得顧客差點沒來個倒仰,可最後他也沒轍,隻能幹咬牙地“等以後東西多的賣不出去了,我看你們怎麼辦?”
實話,現場除了能看到未來的洪衍武,這話恐怕連顧客自己都不信。所以那售貨員就笑了,非常得意地,“回家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現在連醬油都脫銷,你的景兒,反正我是看不著了……”
得,這就是最後一句話。那顧客也隻能喪眉耷眼,帶著沒被照過的雞蛋負氣離去。
至於第二件事兒,那其實是一場有關“二八醬”的份量之爭。
要知道,在如今一體包裝的醬醋調料,想當年大多能買到散裝貨。
油盛在鐵桶裏,醬油、醋、黃醬、果醬、麻醬、白酒等,盛在缸裏。無論大人孩子,買上述東西,都稱為“打”。
“打醬油”、“打麻醬”,是常掛在嘴邊的話。路上碰到熟人,常以這種方式打招呼。如果有人問“嘛去啊?”往往對方就作答“打醬油去。”
打醬油、醋、酒,要拎個瓶子,售貨員用木製的定量“提子”從缸裏舀出來,通過漏鬥倒進瓶子。“提子”一般分半斤和一斤兩種,采用這種原始的衡量方式,對於散裝液體商品的出售,確實很便捷。
打麻醬和黃醬,也都自帶容器,一般用吃飯的陶瓷碗,也不必論斤兩,顧客把碗往櫃台上一擱,一聲“打五分錢麻醬”即可。售貨員會先稱碗,再把秤砣置於刨除碗的分量後應該的位置。
由於麻醬是與雞蛋同樣緊缺的定量供應食品,每人一月也隻有一兩。所以顧客在打麻醬時,往往眼睛緊盯著秤,生怕少了,錙銖必較。而取麻醬的方式又比較特殊,多了便縮不回去。售貨員有時就會故意多打出去一些,借以減少糾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