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著,才會生事兒。生事兒,那就得分個高低。
並且由於本身就是非常年代,這個時期能遊走於極端的人,大多心態都不平和,充滿了對社會的逆反心理,自認為社會不公平,又有哪個不是真刀真槍見血拚出來的?所以真正的“老炮兒”,也基本全是這個時代的產物。
攀比,永遠是人的特性。不服,是不甘心的體現。
其結果也無非兩種,要麼殺出一條血路,牛逼閃電、威震一方。要麼就得歸屬公安局,徹底“折”進圈兒裏去。
正因為這樣,時間一長,大多數人也都吸取教訓了,無不覺著再這麼折騰下去不是個事兒了。雖然成為一方霸主的誘惑仍然不,可更多的可能卻是,要麼去給公安局當孫子,要麼就得落一身殘廢。
於是,各方已經有成就的“玩主”,便也漸有默契地開始克製“碴锛兒”的程度,都把更多的精力轉移到怎麼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和如何讓手下“佛爺”多撈點銀子上麵了。
可以最近一兩年,各方勢力間已經逐漸趨於和平,對手下控製力卻在同步增強。所以新生代僅剩不多的冒頭機遇,也就是某些“玩主”一旦不心“折”進去,會使一些地方出現短期勢力空白上麵了。
隻是現在能“混得壯”的主兒,遠比過去的老一輩兒心眼活泛得多,他們更懂得用投機取巧的方式來贏得競爭。
於是一旦有了這種機會,想冒頭的主兒或是徹底投靠成名勢力,或是以定期給人家抽頭兒的條件,求某位已經成名的“玩主”背後撐上一把,來把握住這難得機會,確定自己的地位。
從本質上,“弓子”和“八叉”就是這種關係,“二頭”登門求洪衍武幫忙,也證明了這種情況的普遍性。同時也是因為整體“玩主”圈子大氣候的轉變,“弓子”和“八叉”才會一直甘心維持著隻占半條40路線的現狀。
所以像過去那種,隻單純地依靠自身力量,敢於公然“立棍”,用掀起一場腥風血雨的方式來宣告成立一方勢力的情況,基本已然杜絕消失。
因此當時,菜市口街頭的各位“玩鬧”們,眼瞅著洪衍武和陳力泉這兩個年紀不大的年輕人,居然這麼張揚,這樣的囂張和無所顧忌。您,誰又能相信呀?
然而,沒有什麼不可能發生的。這一切,還就真實地發生在眾多“玩鬧們”的眼皮子底下。
“我操,是我眼花了嗎?這不是‘炮哥’過的‘立棍兒’吧!”
“廢話,你看像賣擀麵杖的嗎?”
“‘老莫合’,你這倆子是哪兒的?這是想‘翻篇兒’啊,夠霸氣的!”
“這話可犯酸啊。‘二金子’,你有氣沒用,有本事也過去亮亮相去。”
“本哥們兒向來不做自己嘬死的事兒。”
“你他媽的得了吧你,頭喝多了,是不是你丫早晚要弄前門‘瑤子’的?”
“‘老四’,你口下積德吧,誠心坑我是不是?那可是‘瑤爺’,我還敬過一杯酒呢,一直都無比尊重……”
“瞧你那點出息,下回就欠給你丫按手印。”
“差不多行了!玩笑別開大了啊,真跟你急……”
此時的菜市口街頭上,占據多數的自然都是些沒什麼見識,處於各個團夥最底層的“玩鬧”、“佛爺”,雖然個個不服氣,可還真沒幾個敢過去幹涉的,多半都存了看熱鬧的心,在一邊自娛自樂地吵吵著。
其餘不多的幾個,有名有號的真正“玩主”,卻正因為認出了眼前二位是誰,反倒都空前地嚴肅起來。
橋“地主”的傍家兒“刺兒梅”,臉上因為興奮泛著紅紅的顏色,牛街“寶強”手下的“大佛爺”“馬老四”,一雙手在搓來搓去,廣安門“大老屁”的得力幹將“寶福”,被快抽完的煙蒂燒著了手一點知覺都沒有,寧寺的“大民子”則鵝一樣地伸著脖子,腦袋晃來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