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雅語氣鏗鏘的一席話,令初嚐勝利果實的士兵們心裏頓時熱血沸騰起來,也不知道是誰起頭,得意地哼唱起十八摸,頓時引起一片高昂的共鳴,直衝雲霄。
鎮遠侯積蘊了一身的怒火,氣勢洶洶地來,帶著必勝的決心,卻被隔絕在十幾丈開外,又中了暗算,損兵折將,恨不能肋生雙翼,到跟前將一口老血噴諾雅滿身。
都說兵不厭詐,可是她的手段愈來愈陰損,怎能不令人憤慨?
士兵們驚駭得紛紛後退,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同伴在裏麵掙紮,呼救,也不敢上前半步,唯恐腳下的土地也承受不住重量,轟然塌陷,瞬間變成人間煉獄。有未塌陷的地方,也令人望而卻步,誰敢上前嚐試?
鎮遠侯百般不甘地揮揮手,下令暫時撤兵,想辦法打撈落水的士兵,狼狽不堪地相互攙扶著退卻下去。
城牆上一片沸騰的得意洋洋。
有士兵上前,恭恭敬敬地行個禮,不好意思地對諾雅道:“九夫人,對不起,今日那個說難聽話的人是我,我適才才聽參將說,您是已經有身孕了,還誤會您吃不得苦,您狠狠地罰我吧。”
諾雅拍拍心口:“經你這麼一提醒,我好像有點想吃那饅頭了,銀裹金,的確是好東西。”
“不不不,”展青忙不迭地擺手:“不吃饅頭,我吩咐夥房給你和寶爺包餃子去,豬肉餡的,半肥半瘦的,油汪汪蘸辣蒜!”
眾人皆附和,歡聲笑語一片,哼唱著十八摸就去傳令了。不消一頓飯的功夫,諾雅的肉餡水餃還沒有下鍋,這個怪腔怪調的曲子就傳遍了信陽城。
諾雅有些哭笑不得,原本也隻是為了緩解士兵們的緊張情緒,迷惑對方,讓元寶帶頭唱個小曲,誰成想,竟然一曲成名,傳揚出去。這若是傳到京城,老將軍和楚卿塵的耳朵裏,會不會覺得她帶壞了軍紀軍風?老將軍掩麵長歎家門不幸的同時,會不會氣得捶胸頓足?楚卿塵會不會哭笑不得地批閱嚴禦史彈劾自己的奏章,下令京城的青樓禁了這首曲子?
自己這個琳琅閣廚娘出身的身份,這一次怕是又成了大家的笑談。天知道,她根本就不會唱那個勞什子的十八摸,最多摸到胳膊肘,也就沒有下文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早知道就不讓元寶起頭了。
下午的時候,斥候探聽來的消息,說對方正在伐木釘板,諾雅命人在溝邊潑下桐油,示意對方若敢鋪木板,她就立即“火燒連營”。對方不得不放棄了這個方法。
諾雅知道,這麼一道溝是擋不住對方的進攻的,但是吃了虧的鎮遠侯也應該不會在夜裏貿然進攻了,好歹又可以拖延一夜。援軍將至未至,每一刻,都變得彌足珍貴。
第二天淩晨的時候,鎮遠侯終於籌集到了鐵板,勉強通過,又再次發動了兩次進攻,隻是他的戰車等這次沒有了用武之地,隻能肉搏。
鎮遠侯的軍隊又遭遇了一場別開生麵的反擊。士氣大振的士兵們運用自己所能想得出來的所有方法拚命反擊他們的進攻,就地取材,就連被秋風風幹的遍地蒺藜也被運用到戰爭中來,戰況格外慘烈,唯一支撐他們的信念,就是援軍如今就在路上,隻要再頂住,可能隻需要一天,就會有援軍從天而降,救他們於水火。
守城士兵的奮不顧身令鎮遠侯有些意外,他冷冷地站在城牆下,望著一身鮮血,拚了命一樣瘋狂殺戮的諾雅,揚聲道:“慕容諾,你看看,那是誰?”
諾雅抬起臉,隻一眼,就再也移不開。
潮水般的大軍後麵,有一人,一襲紅衣,紅得就像是遍地的鮮血,那般灼目,在蕭瑟的秋風裏,衣衫獵獵,在黃土上燃燒起一團火。他巍然站立在遠處,諾雅看不太清楚他的眉眼,但是她知道,那是誰。
不過是幾日未見,那種刻骨銘心的思念,就像蒺藜的莖蔓一般在她的心裏瘋狂滋長,開出米黃色的花,然後結出綠色的蒺藜來,被秋風吹幹,渾身的刺變得幹硬,紮得心生疼。
近在咫尺,她隻需要跳下去,用劍殺開一條血路,就可以衝到他的跟前,撲進他的懷裏,感受他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