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的眾人驚愕地說不出話,全都麵麵相覷,百裏九也有些出乎意料,饒有興趣地打量,才發現這個女人若是論姿色,絲毫不在琳琅閣花魁雪蓮之下,隻是氣度截然不同。
她的眉眼淩厲,線條英朗,含著三分堅毅和野性。櫻唇一點,嬌軟紅潤,盈盈潤澤。不過,她舉手投足間,卻似弱柳扶風,損了三分氣度。
百裏九閱盡千帆,是眼高於頂的人,看女人一向挑剔,所以心裏有些惋惜。
“啊!”那姐兒終於反應過來,一聲尖叫:“老娘跟你拚了!”
林諾雅手裏的菜刀一晃,映照出那姐兒扭曲變形的臉,她的尖叫聲戛然而止,卡在嗓子眼裏。
“夠了,有完沒完!”一旁的老鴇適時出麵,一聲斥罵止住了姐兒拚命的勢頭:“我看都是吃飽了撐的,都給我滾蛋!”
林諾雅一把扯起還在呆愣中的桔梗,分開圍觀看熱鬧的姹紫嫣紅,頭也不回。
百裏九懷裏的雪蓮像水蛇一樣扭動著自己的身子,嗲聲撒嬌,催促著他。
百裏九沉聲問:“那個女人是誰?”
雪蓮不屑地嗤笑一聲:“誰知道她是哪裏來的野女人,主動送上門來的,現在琳琅閣做廚娘。”
百裏九再也無心跟雪蓮調笑,轉身就去了琳琅閣老鴇的房間,將一遝銀票丟在諂媚著笑臉的老鴇跟前:“剛才那個姑娘我要了。”
老鴇以為百裏九是要為雪蓮贖身,正準備坐地要價,好生敲一筆竹杠,委實沒有想到,百裏九相中的竟然是木頭一樣的林諾雅。
老鴇暗自思慮如何跟百裏九討價還價的時候,百裏九已經收起了老鴇跟前的銀票:“不答應就算了。”
老鴇慌忙涎著笑臉將銀票一把搶在懷裏:“我隻是有些舍不得她的手藝。”
想到這裏,黑暗中的百裏九唇角不禁微微上翹,廚娘,想必手底下應該是有些手藝的吧?能令元寶讚不絕口的小三絕,大三絕,定然不簡單。
門外響起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伴著窸窸窣窣衣帶摩擦的聲音,停在門外,有些踟躕。
“門是開著的,非要等爺親自請你才知道進來嗎?”百裏九略帶不悅地道。
門外的林諾雅遣退了桔梗,心裏是有一點怯意的,望著黑洞洞的書房,猶豫著不敢進:“我去尋人掌了燈吧?”
“嗬嗬,怕了?我還能將你生吞活剝了不成?”百裏九心裏暗笑。
林諾雅暗自一咬牙,心一橫,大步流星地邁步進去。
床上的百裏九半坐起來,睜開眼睛,黑暗裏雙目炯炯,哪裏還有一星半點的醉態?他看著她的身影徑直走進書房,帶著一股酸丟丟的香氣。
“書案上麵有燭台,火石。”
諾雅掃視一圈,借著紗窗外映射進來的微弱的亮光,見書屋的書桌上,硯台旁的確有備用的燭台火石,徑直走過去,放下手裏的托盤,點燃了,屋子裏頓時亮堂起來,桌椅書架的影子影影重重。
百裏九狀似無意地試探:“你的視力不錯,尋常人在這樣漆黑的環境裏難免磕磕碰碰。”
林諾雅不疑有他:“我從來不做女紅針線,不點燈熬油,所以視力是極好的。”
百裏九不再糾結,向著她伸出手:“端過來。”
林諾雅依言而行,將托盤裏的湯碗遞給他,就有些緊張,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張望四周:“書房重地好像不太適合我進來。”
“你識字?”百裏九緩慢攪動手裏的調羹,漫不經心地問。
林諾雅斟酌一二,方才開口道:“也就是識得幾個常見的菜名,詞賦一類是不通的。”
百裏九隨手從榻旁拿過一本書,丟給她:“那你看看這上麵的字可識得幾個?”
諾雅接在手裏,原來是一本尋常見的《三十六計》,裝作懵懂地翻了兩頁,愁眉苦臉地道:“我識得上麵的幾個字,還以為是賬簿呢。”
“回頭有時間了,我來教你識字。”百裏九眸光閃爍,隨口道。
諾雅搖頭:“林媽媽說過,女子無才便是德,還是少讀書的好。”說完將書隨手放置在一旁的書架上,借著燭光,看清那一排書竟然全是兵器陣法,武功路數,明顯眼前一亮,慌忙掩飾了。
百裏九”嗬嗬“輕笑兩聲:“今日聽你在門口頂撞老夫人時,旁征博引,侃侃而談,可不像是目不識丁之人。”
林諾雅也“嗬嗬”幹笑:“爺是不曾見過市井村婦撒潑罵街,那學富五車的秀才舉人都是有理說不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