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箏與瞳卷五四二(1 / 2)

聽證會舉辦在當地非常著名的科學研究院禮堂,就在巴黎高師範圍內。天一直陰沉沉的,像與會人的心情。正如隨團的法律顧問所言,頭一天的專業對辯,紅發的年輕數學家表現得非常完美,顯然他已經吃透了唐建宇形成整篇論述的思維路徑,畢竟他們本來就是同出一門,連代數幾何的細分方向也選得不約而同。

唐建宇站在不比他的肩寬出許多的老式發言台上,結束申訴之後,看著台下一張張漠然的臉,再看看已經結束發言,表情意氣風發的師弟,忽然剛到一種無奈。頭頂明晃晃的燈,照不亮絕對黑暗的,人格角落。

此刻,他為自己嘔心瀝血的成果站在這裏,像一個被奪走孩子的孱弱母親,要向毫不相幹的人證明,這是自己的所出!多麼諷刺,多麼讓人感到疲倦。

到目前為止,唐建宇的所有應對都遵從著他的秉性,隻是就事論事地追求一個合理的結果,不指責不臆斷,更不會從論文以外的因素,比如搶奪者的個人作風上去動腦筋。恰恰因為這種近乎心智不健全的單純,才加劇了遠在異鄉的唐建宇一行,被別人掌控於方寸之間的不利局麵。

唐建宇穩了穩心神,向台下彎腰適宜後緩步走下台階,他的目光跳過那個年輕的直接當事人,落在後排端坐的老者身上。這是事發以來,師徒二人第一次麵對彼此。紅鼻子的老頭竟然穿得頗為隆重,連稀疏的卷發都一根根細細梳過,服帖地蓋在頭皮上。今天侄子的表現非常好,他並沒有發言,隻是如同一座可仰賴的高山,給予年輕的侄子足夠的底氣。

在唐建宇專注於發言時,老教授無一刻不關注著他,聽到他敏捷而連貫的申辯,老人甚至回想起了,共同研學那時對這個學生的偏愛心情,為成為他的導師感到由衷的自豪。

正是瞬息間抱著這樣的心情,老者隻要一跟唐建宇的目光接觸,老教授就立刻不動聲色地避開了視線。不是愧疚,更不是恐懼!是這個中國男子的眼神太純粹,不悲不喜地看過來,一眼看盡了他為師為尊,掩藏在內心深處,見不得天日的汙穢。

這個學生從未對自己質問一句,數次溝通他都保持著理智而禮貌的風度。盡管如此,老教授有多喜愛他就有多了解他,有多了解他,就有多堅定地要欺辱於他。

專業對辯耗時冗長,當地主辦方很慷慨地安排了午餐,和雙方單獨休息的場所,下午還有相對簡單,但社會關注度更高一點的,非專業提問環節。精心烹製的異國菜肴原封不動地放在餐盤裏,從中國來的團隊此刻沒一個人有胃口,連餐桌都沒有上,直接聚在了狹小的會議室,討論下午會議的對策。

唐建宇所在的國內研究所隨行了一位主任,在數學上並未有什麼矚目建樹,卻是能在逆境裏冷靜分析,給出方向的高明管理者。他深沉地說,“下午,這個聽證會就會變成他的表演賽,老頭子甚至一句話都不用說,他就搶盡風頭了!”唐建宇木愣愣地看向主任,顯然在尋求他的解答,主任看著同伴們,道:“他們提過的共同署名,還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