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杜師母隻看張堃一個人,表情倒也關切,繼續說:“你看建宇現在好歹在四十歲前把事情定下來了,你這怎麼說呢?事業再怎麼大,也代替不了家庭啊!”說完憂心地看著張堃,師母的話讓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垂著頭“嘿嘿”地幹笑兩聲,頓了一會兒竟然抬頭看著唐建宇說:“我比不了建宇,早做好一個人的心理準備咯!”
張堃這話說得實在消極,雖然盡量說得輕鬆了,桌上氣氛還是不可控製地冷淡下來,跟唐建宇不甚熟悉的杜小妹見狀,自然要幫年少時熟稔的張堃過渡,大喇喇地用筷子頭指了一下張堃說:“你看吧!那時我高中,屁顛顛跟在我哥身後就為了你,你不給我哥一點麵子,躲我跟躲瘟神一樣!這會兒我孩子都要上中學了,你又回到了老師家,還在這兒自怨自艾,可不就是活該嘛!”說得一桌人都沒脾氣地大笑起來。
從杜老家辭別出來天已經黑透,司機第一次在這丘陵地區開起伏的山路行駛,開得更加專注而謹慎。他聞得出來,老板喝了酒,雙眼沾染了醉意,不像平時那般冷峻決絕。“先把我師弟送回去,再回酒店。”沉默了一陣,張堃才交代,他擺著不勝酒力的樣子,頭靠在靠背上後仰著,一條手臂擋在眼睛上。司機恭敬地回“知道了。”
張堃吞了幾下口水,因為後仰而更突出的喉結上下動了動,甕聲甕氣地對身邊的唐建宇說:“師弟,不好意思,我喝多了,失態了不要介意。”唐建宇端正地坐著,柔和地回:“放心休息吧。”張堃露在手臂外的嘴角扯起一個上揚的弧度,沒有出聲。
安靜的車輛,濃黑的夜色,世界仿佛陷入靜止,隻有道路的起伏讓人真切地感覺到確實在前進。“建宇。”張堃忽然開口,唐建宇睜開微闔的眼皮,轉頭看著張堃。男人感覺到唐建宇的目光,露出一排牙齒,苦澀地笑出了聲,聲音也沙啞起來,說:“我今天跟你坦白了吧,太羨慕你……你不知道,有時候人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命有多不好,越不好越無能為力。”
這般軟弱的話,難以想象出自絕對強大的張堃之口,或許是這樣久違的歡聚讓他卸下心理負擔,微醺之中偶然露出鮮為人知的一麵。許多隱情無法擅自揣測,更無需贅言,唐建宇在晦暗的車廂裏眨眨眼睛,以更深的沉默代替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