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說呢?”唐建宇淡淡地問,“聽我細說啊。”店長清了清嗓子,“我總共就見過她兩次,還是記住了她。”唐建宇凝神看著對方點點頭,漢子把麵前的杯子挪到一邊,身體向對麵前傾,認真地敘述了下多年前和石嬌嬌的兩次遭遇:一次是石嬌嬌高中畢業那個仲夏,夏蕾生日聚會上,她單獨對抗“二世祖”;另一次是唐建宇留學結束那年的暮春,這家店第三次店麵裝修時,她的突然出現。
“哎呀,你沒看見,小臉一點血色都沒有了,抓著我們那時的兼職生就要找老板!”可能是那時石嬌嬌的樣子太過淒厲,現在回想起來,還如同在眼前一樣鮮明。“聽口氣好像是來問什麼人的。”店長回憶著,看唐建宇一眼說:“我覺得她當時神誌都不清了,拉著我就沒頭沒腦地問,還好靳哥後來也到店裏,把她帶到辦公室才安撫下來了。”
唐建宇不知不覺已經挺直了身體,神色凝重地問:“那你知不知道她那天來幹什麼?”漢子努努嘴,搖搖頭道:“她是來找靳哥的,那個樣子我們也不好多問。我就記得當時隨口回了她句,老板去吃白事酒了……乖乖,小姑娘一聽連站都站不穩了!後來看見靳哥就跟瘋了一樣,一直問是不是已經下葬了!估計是一個你們都認識的人走了吧……”
唐建宇無意識地死咬著嘴唇,腦子裏全力搜索跟這件事時間重合的事件,思來想去不得要領,“他們共同認識的人,大概除了我就是邵文語,更沒有聽說誰去世的消息,能有什麼事讓她那樣反應激烈……”“好幾年前的事了,就想起來隨口這麼一說。”店長見好不容易放鬆下來的唐建宇表情吃緊,反倒有點後悔提起這件事。
漢子撓撓頭,“我,我想起來了,她見了靳華,反問了一句‘你不是他好朋友嗎?’,估計跟這個好朋友有關係。”唐建宇的兩條眉毛簡直快擰在了一起,“好朋友?”那不就隻剩我了嗎?唐建宇怎麼都想不出來,忍不住敲了敲太陽穴,看得店長更心慌了,伸手說:“唉喲,這有什麼難的,改天問問靳哥,要是大事他不可能忘記。”
唐建宇豎起一隻手,眼珠不停轉動,與其說是跟男人講話,不如說是自言自語,“我想起來了,就是那個時候!有過一個電話……當時我在南方……”他邊說邊站起來,拿起被店長搭在沙發沿上的藏青色外套,兀自走下台階又轉回來,按住店長一邊肩膀說,“謝謝你,耽誤了你這麼多時間!趕緊回去休息吧,改天一定一起吃飯。”
說完果斷往外走去,身姿挺拔,步履急躁而穩健,像一滴酒也沒沾過似得。寸頭的男人轉頭目送唐建宇離開,轉過頭自己想了想,不得其解地傻笑起來,“讀書人就是奇怪。”起身去吧台跟酒保交代了幾句,也跟著離開了酒吧。
絕對不可能出錯!當時他剛回國,送德國結業的堂妹回南方的同時,跟隨B大老師出席一個學術報告會,那也是他第一次在國內數學界正式亮相。當時他正在一段發言的結尾,靳華出乎意料地打了兩個電話過來,起先掛斷了,第二次緊追過來正好中場休息就接了起來。
起初沒有人說話,隻有隱隱約約帶著鼻音的呼吸聲,等他焦急地催問了兩聲,對麵居然是個年輕女人,“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撕心裂肺地罵了一句“王八蛋”,他記得當時每一個細節,因為那個聲音像極了石嬌嬌。電話很快被掛斷,唐建宇當即打了回去,靳華解釋說是一個喝醉了的失戀客人。他將信將疑,直到第二天跟石嬌嬌取得聯係。
“那就是兩個人合夥起來騙我。”唐建宇疾步穿過黑暗的過道,找到車往市區主幹道上開去。他一隻手把著方向盤,一手壓在鼻子下麵,腦子一刻也不停:她這麼失控是因為有人去世了,這個人還跟我有關係,而因為某種原因當時她不能跟我直接聯係……
擋風玻璃外是淩晨寂靜的城市,天邊掛著濃黑的雲,像黎明登場前神秘的幕布。唐建宇默默朝離家越來越遠的方向行駛,他想在破曉後,自己可以第一時間找到靳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