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了台燈之後，拉著厚重窗簾的屋子裏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爸爸的麻將局似乎散場了，一連串腳步聲，伴著幾句關於輸贏的討論，漸漸消失在風聲裏。門被誰開了一條縫，沒一會兒又合上了，媽媽的聲音傳進耳朵裏，“睡著了，你估計聽錯了。趕緊洗洗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去拿豬肉呢！”……
玉秀、亞軍，媳婦、兒子、孫子，爸爸、媽媽、小阿堃……“阿堃，是不是指他呢？”石嬌嬌在黑夜裏瞪著眼睛，嘴巴裏嘰嘰咕咕，試圖從許多名詞裏理出頭緒，找出一點蛛絲馬跡……越想越亂，再回頭看看，連跟張堃的那通電話，都像臨時發的一場大夢了！石嬌嬌趕緊拿出手機，看到最近一條通話記錄，才安下心來。睡意重新襲來，石嬌嬌閉上眼睛往被窩裏縮，“算了，還是等他告訴我吧。”
第二天風還是很大，可能是雲被吹幹淨了的緣故，晴空出奇的開闊。石嬌嬌撓了撓淩亂的頭發，蹲在走廊上，看爸爸媽媽在小菜園裏支起架子，晾曬年前醃製的風味鹹肉。“開春就可以在店裏賣了！”媽媽高興地說，爸爸拍拍手裏一塊肋條，昂揚地回，“我看不用等到那時候，這就好吃！”
石嬌嬌擋住耀目的陽光，揚聲調侃，“天天店裏店外，你們倆不能好好放個假嗎？”冷不丁嚇夫妻倆一跳，“喲，這鬼丫頭什麼時候起的！”石嬌嬌走到架子下，“看你們好一會兒了！”爸爸一見她來，立刻脫下護袖，招手說：“正好，你跟你媽忙著，我還要去趟鎮上，訂開年的水產呢！”石嬌嬌接過東西，撇撇嘴，“我早飯還沒吃呢！”
丈夫一走，媽媽湊過來緊張兮兮地問：“你跟小麗聯係上了嗎？”石嬌嬌疑道：“聯係上了啊，不是一家去外省走親戚了嘛！”“她跟你說的啊？”“是啊，怎麼啦？”媽媽搖搖頭，掛好最後半隻風鵝，話說了一半就要走，石嬌嬌當然不讓，“怎麼了呢？”一路從小菜田追到堂屋，婦人就是不說，石嬌嬌隻好道：“那我直接打電話問麗麗吧！”
“你別煩她了，夠苦了！”石媽媽趕緊阻止道，“姓王的要跟她離婚呢！”“啊？”石嬌嬌驚得嘴裏能擱下一整個鴨蛋，“怎麼誰也沒告訴我？”“告訴你幹什麼？幹著急啊？”媽媽為所做的隱瞞開脫，又說：“小王早就被迷了魂，外麵的人都帶到家裏去了！麗麗好強，一直掩著！”石嬌嬌疑道：“那你們怎麼知道的呢？”
婦人撩起眼皮看了女兒一眼，“兩個不要臉的在市裏約會，這麼巧被蕾蕾撞破了！氣的呀，帶著菲菲，把麗麗叫到家裏，關起門就扯開了！可憐小麗，在家土霸王一樣的姑娘，哭得跟什麼似的。真是窩囊！”石嬌嬌聽得頭皮發麻，口幹舌燥，前幾天通電話，她們還一個去南方，一個去蘇望家，一個舉家走親戚，說得高高興興呢！弄了半天，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就她一個人不知道！
“那她們三個在一起咯，現在？”石嬌嬌吞了吞口水問。“嗯，帶麗麗出去散心呢！”石媽媽點點頭，沒看出石嬌嬌的異常，歎道：“多虧了蕾蕾和小菲在家，一個拿主意，一個安慰著。不然小麗不知道熬到什麼時候呢！”
石嬌嬌按住心口，問道：“那現在到什麼地步了？”石媽媽努努嘴，“蕾蕾說找律師，讓姓王的淨身出戶！家裏這邊先不聲張，怕你陳爺爺聽了受不住。”石嬌嬌微微點點頭，“麗麗幾個叔伯都不是好惹的，知道了，非出人命不可。”……
起先，石嬌嬌怎麼也想不明白。“她們為什麼要瞞著我呢？”獨處的時候，滿腦子裏隻有這個問題。其實麗麗的婚變早有預兆，近在夏蕾的婚禮上，她就說過很奇怪的話。仔細想想，除夕晚上打電話的時候，好友講話分明支支吾吾的，一聽就藏著事情，而石嬌嬌並沒有在意。
“即使看出不正常，一旦跟她們分開，我就什麼都忘記了！” 同時，在B市的一切，自己又何嚐想過，跟她們吐露一點！石嬌嬌這才發現，因為空間的阻隔，自己正慢慢跟她們脫離。“究竟是為了什麼呢？”石嬌嬌問自己，這也是她第一次，對自己一心想要在B市落腳的想法產生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