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建宇站起來,卻發現石嬌嬌走進了房間,他拿起包衝著房門叫,“那我走了,你就不要送了,有事給我打電話!啊,給顧爺爺打電話……”石嬌嬌不知道在這節骨眼幹什麼去了,房間裏竟然一點回響都沒有。唐建宇暗想她可能是怕看他離開,於是就不再言語,兀自去門口穿鞋子。
剛拉開門把手,石嬌嬌從房間裏衝了出來,背著出門常用的雙肩包,唐建宇一看,開口都有點結巴起來,“你、你要跟我一起走啊?”石嬌嬌走過來,低頭換鞋子,口氣很是僵硬,“上班之前去再去陪陪菲菲。”唐建宇快速屏住呼吸,轉移注意力似地四下張望幾眼,開口時聲音裏還帶著笑意,“也行,還能省單程的路費。”石嬌嬌一雙鞋子換十幾分鍾,耳朵通紅地發著燒。
或許是附近樹密草剩,已經入秋很久,夜裏氣溫也偏低,仍有不知名的昆蟲“吱呦吱呦”悠長地叫喚著,像蒼涼的長調歌手。唐建宇進門後躡手躡腳地換了鞋,準備不驚動父母直接上樓去。誰知剛從偏廳進入客廳,燈就亮了,唐父披著單衣站在衛生間不遠處,“還當家裏進了賊,竟是你這小子。”“爸。”唐建宇隻好朝父親走過去,說:“想著太晚了,明早再跟你和我媽說話呢!”
唐父指指衛生間,“是太晚了。我就是起來上個廁所,不然誰等你不成。”唐建宇不好意思地抓抓頭,“那我先上去了,您跟我媽也早點睡。”唐父搖搖手,歎道:“你媽老早睡著咯!”唐建宇走在上樓的台階上,下意識地回頭看見父親正往衛生間走去的背影:脊背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有點佝僂,步履也不複矯健。
第二天,本來打算早點去醫院的石嬌嬌在酒店裏一直昏睡到十點多,所幸從這裏步行到醫院隻要十分鍾。進病房前,石嬌嬌給唐建宇發了條短信,說是已經看見老六了,唐建宇很快回複過來:好。走進病房的時候,靠門床位不是從前的中年女人,變成了個三十上下的少婦,似乎正為吃藥的事跟丈夫鬧著別扭,全然沒有理會石嬌嬌。
老六背向門側臥,不知道有沒有睡著。中間床位的大媽一見石嬌嬌就認了出來,歡喜地招招手,石嬌嬌笑著走到床邊,大媽指著老六,壓低聲音道:“你來啦?菲菲吊完水,剛剛睡著。”石嬌嬌點點頭,提了提手裏的袋子,“那我先去放東西,讓她睡,不吵她。”大媽可愛地拍拍嘴,看著石嬌嬌桌子邊輕手輕腳的樣子,歎道:“哎,比她家裏人貼心。”
石嬌嬌跑裏跑外,忙了好一陣子,才拉了椅子在老六的床前坐下。醫院的空調已經停了,十月的中午還有一點點熱,老六卻在睡夢裏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石嬌嬌看著老六微微皺起的眉頭,輕輕歎了口氣,伸手把擋在她鼻頭的被子往下掖一掖。她剛收回手,老六就動了兩下,口齒含糊地說話,“蘇醫生,我想喝水……”“啊?”
“想喝水……”老六重複了一遍,石嬌嬌聽清了之後起身去幫她倒水。這個空檔裏,老六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待石嬌嬌重新坐下來,老六已經瞪著大眼睛,直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人,好半天才伸出手,呢喃著:“嬌嬌……什麼呀,我難道睡糊塗了嗎?”石嬌嬌抿嘴一笑,伸頭說:“再躺會兒,醒醒神。”每次醒來都會持續一陣的頭昏腦漲,今天快速退去,老六笑著把臉埋進被子,“天呐,真的是你!太壞了,都不提前說一聲。”石嬌嬌不說話,輕輕攪動著湯匙。
躺了一會兒,老六就等不及要坐起來,石嬌嬌拗不過她,隻好給她放好靠枕。老六看見床頭桌子上放著新鮮的水果,還有一豎藍紫色的小花,插在剪開的礦泉水瓶裏。“啊,好漂亮,我好喜歡!”老六的大眼睛閃著光,石嬌嬌也看向花束,說:“路上經過一個小花店,店主說這叫夕霧,想著你一定喜歡。”說著抓抓頭,“我問過醫生了,可以放在室內的。”
老六看著花朵出了好一陣子神,眼睛濕漉漉的,伸出手拉住石嬌嬌的說,“我一直很想能有一束鮮花開在床頭。”石嬌嬌眨眨眼,“你想就會有的。”說著抽出一隻手,為老六拭去淚水,“快別哭,一會兒郝醫生看見了,我倆又要挨他罵!”老六“噗嗤”笑出聲來,附和道:“對對對,他真的好凶,蘇醫生最怕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