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後見麵以來,老六第一次濕了眼眶發生在石嬌嬌要走的時候。老六從小就離不開石嬌嬌,現下更加依戀不舍。她鼓著腮幫,抓著石嬌嬌的手,一言不發但淚眼滂沱,毫不在乎查房的醫生還圍在病房裏。蘇望看著老六小小的臉,通紅的鼻尖,小動物一般的可憐情態,突然感覺心痛難忍,恨不得去幫她把石嬌嬌留下來。
已經從早上拖到了下午,石嬌嬌不得不走了,後天她要麵試。“菲菲你乖乖的,我一有空就來陪著你。”石嬌嬌放下包,重新坐到床邊,“你給我認真治病,我去努力賺錢!等你好了,還是要住在一起的,你可不能耍賴的!B市的牡丹花又開過一年了,明年再不能錯過了哦!”老六乖巧地笑,點頭的時候大顆眼淚掉在被單上,“好呢!我想得好好的,絕對不哭,誰知還是沒忍住。你快走吧,我一定好好治病。”石嬌嬌猛地站起來,頭也不回地走了。
老六捂住臉幾乎要哭出聲來,蘇望一咬牙,衝到老六病床邊拍著女孩的背,“不哭不哭,我、我們一直陪著你。”老六抬起淚眼疑惑地看著蘇望,蘇望拍背的手沒有停,別過臉吞吞吐吐地說:“我是說,不能哭,跟你說過多少遍,情緒波動太大對病情很不利的。”老六撇撇嘴,特別委屈地低下頭。
在離醫院偏門不遠處,一條沒什麼人的小徑上,獨行的石嬌嬌蹲在一株白茶花下肆無忌憚地痛哭了一把,直到被陳麗的電話打斷。“嬌啊,國慶放假嗎?什麼時候回來啊?”石嬌嬌一聽她帶著母性的聲音,就特別想告訴她老六得病了,現在自己真的很痛心,可還是生生忍住了。
老六說過,就是最親近的人才最不能告訴:麗麗必會為摯友不遺餘力,但她有家庭負擔,有陳鵬鵬,不能讓她有機會這麼做。
石嬌嬌再三調節才敢回陳麗的話,“估計回不來了,我要找工作呢!”陳麗的嗓子能震碎耳膜,“什麼!不是說在一家很大的公司嗎?怎麼就要找工作了?”石嬌嬌吐露了實情,“你別告訴其他人,尤其是我爸媽和菲菲。”陳麗明白石嬌嬌的心思,“我懂的。你別著急,新工作肯定好找的。”石嬌嬌倒完一部分苦水之後覺得輕鬆了一點,微微笑道:“我也是這麼想的。”
陳麗好像挪到了另一個地方,聽筒裏傳來關門聲,她捂著話筒問:“生活費有嗎?我給你打點錢去,備著應急吧……”石嬌嬌的嗓子立刻就啞了,顫抖著說:“就你錢多,我一年大公司都白呆的。”陳麗“咯咯咯”笑起來,“別來氣嘛,我就是擔心,你一個人在外麵花錢是多的呀!”石嬌嬌也笑,岔開話題,“上次給鵬鵬寄回去的爬行毯用了嗎?”陳麗喜道:“專門鋪了一個房間,小東西躺在上麵都不肯起來!”“哈哈,那就好。”
陳麗遲疑了很長了時間,才小心翼翼地提起,“說起菲菲,你最近跟她聯係沒有,這幾天電話都打不通……我、我心裏有點不踏實。”石嬌嬌感覺頭皮發麻,手裏無意識地揪下一片茶花葉,在指尖反複搓撚,想了很久才回話,“我最近到處找工作,倒沒想起來找她,等晚上回去打去她家裏問問看,到時候告訴你。”陳麗沉聲說“好”,然後接到,“聯係上了就告訴我。你在外麵的話,就不聊了。工作的事千萬別急,慢慢來哦。”“知道啦,放心吧。”
抬眼看,碧藍的天空萬裏無雲,石嬌嬌閉上被風吹得發澀的眼睛:真正杳無音訊的,其實是夏蕾。
到鎮上正好趕上最後一班回村的紅色小巴士。一身疲倦地回到家,石嬌嬌看到坐在八仙桌邊看似嚴陣以待的爸爸媽媽,心裏登時升騰起無盡的鬱結。“我回來了。”石嬌嬌站在門框裏,抿著嘴瞪著眼等待“三堂會審”。誰知媽媽招招手,“快來吃飯。”石嬌嬌狐疑地上桌,問:“你不罵我啊?”“罵你什麼呢?”“說好早點回家,結果……”
爸爸媽媽互相看了一眼,爸爸盛好一碗排骨湯放到石嬌嬌麵前,“這有什麼好罵的,都打電話回來報平安了!你二十幾歲的人了,總有自己的事要辦嘛!”媽媽咬著一片冬瓜,跟著點頭,石嬌嬌一時反應不過來,“什、什麼情況?”媽媽翻翻白眼,“能有什麼情況?就這個情況。你給我把這鍋湯都喝了,專門為你熬的!”“哦,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