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裏的廣玉蘭開花了,大朵大朵地站在枝頭,像開在樹上的白蓮花。石嬌嬌停好自行車,正好在路口遇到剛剛分手的學姐,一見麵她就笑著問:“回宿舍啊?”石嬌嬌點點頭,這時路口走來一個拎著塑料袋的男生,接過師姐手裏的包。“我男朋友,這是一起今年一起兼職的師妹。”男生跟石嬌嬌寒暄兩句,摟了師姐的腰就離開了。石嬌嬌想想空蕩蕩的宿舍,聳聳肩往最近的第一食堂走去。
室友們離開的當天,石嬌嬌就把地擦了個一塵不染,直接在地上鋪了席子,這樣既涼快又方便。隔壁宿舍的女同學敲門進來,問石嬌嬌要不要一起吃東西,因為當天女同學過生日,特別買了不少好吃的。石嬌嬌趕緊從地鋪上爬起來,說:“這麼好的事情,我馬上就過來。”她匆匆換了衣服,洗了臉,就去參加那個隻有三個女生的生日宴。
女同學反複勸石嬌嬌留下來一起睡,石嬌嬌還是想呆在自己的空間裏。今天店裏因為搞了促銷客流特別大,她新手上路的所有失誤都選在這一天爆發:報錯點單,上錯菜,臨下班前還打翻了一杯果汁,玻璃杯摔得稀碎……本來應該很累的,可現在卻精神抖擻,翻來覆去睡不著。
因為口頭答應了學姐,爸爸在電話裏又堅持要自己回家,最後采取了折中方案,石嬌嬌在店裏做滿一個月。石嬌嬌把手伸直,放在玻璃門透光比較亮的地方,黑暗裏,五指的剪影立刻清晰地呈現在眼前,無名指第一指節的創可貼也能看見。一顆眼淚悄無聲息地從眼角滑落到耳朵裏,經由的地方立刻傳來清涼的感覺,石嬌嬌緩緩轉動著自己的雙手,她感覺委屈,又很想家。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這個月可以領到一千二百塊,刨去生活費和偶爾乘公交的路費,存下九百塊應該不成問題,這可是一筆巨款呐!想到這裏,石嬌嬌一把抹去眼角的眼淚,從席子上彈起來,“也能幫上家裏一點吧!”石嬌嬌自己對自己點頭,捏了捏木木的臉頰,跳起來摸黑去洗了把冷水臉。
再次躺下的時候,石嬌嬌已經不打算強迫自己睡著了,越逼自己越清醒,索性順其自然等睡意自己來。熄燈時間已經過了很久,沒亮光也不能看書,隻好把手機拿出來,從收件箱翻到草稿箱,通訊錄從頭按到尾。已接電話裏除了學校的短號,夏蕾的名字最多,其次才是家裏的電話。
石嬌嬌看著藍色屏幕上,想起跟夏蕾最近一次通話,是她幾天前生日的時候。那天石嬌嬌心血來潮,熬了個夜,一直等到十二點的時候,給她發了條祝福短信,“阿拉蕾,生日快樂!”沒想到夏蕾也在熬夜,立刻一個電話追了過來,開嗓就鬼哭狼嚎,“天呐,難以接受,我已經是個奔三的人了!”想到這裏石嬌嬌不禁笑起來,“說起來,我也要過二十歲生日了呢!”石嬌嬌捏著手機自言自語,忽然瞪圓的眼睛,放下手機捂住了自己的臉,“媽呀,我竟然也是個二十歲的大人了!”
宿舍裏黑漆漆的,隻是門上的玻璃窗裏,有走廊夜燈的光透進來,在洗手台地下的白色瓷磚上,投出方形的光斑。有種聯想是莫名其妙的,但它會突然發生。比如石嬌嬌捂著臉哀歎自己的長大後,下一個鑽進腦子的事是:我跟唐老師已經好幾個月沒有聯係了。石嬌嬌鬼鬼祟祟地拿起手機,把本就斑駁的鍵盤按出連續不斷的聲音,他們的上一次通話還是在陳麗結婚後不久,她說未來要請他參加自己的婚禮那次。
唐建宇還是從邵文語那裏知道,石嬌嬌暑假留校打工的事情。“在廠裏遇上她爸爸,就隨口聊了兩句,這大哥真的熱情。”邵文語穿著淡色的麻布拖鞋,邊說話邊給唐建宇剝了顆葡萄遞過去,唐建宇轉頭搖搖手,“你自己吃吧。”邵文語揚揚眉毛,把果肉送自己嘴裏,道:“那你要吃自己剝吧。”唐建宇沒有回應,又把視線落回看了一半的資料上。“你今天回市裏麼?”邵文語邊洗手邊回頭問,唐建宇放下書,回:“要的,過幾天還要去陶教授那裏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