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吧!”王嘉偉從一輛半舊的五菱麵包車上跳下來,走到眾人麵前,“我師父麵子還算大,問工地借車報他名字,人家二話沒說就把鑰匙給我了。”四個人依依惜別後,看著立在原地老六的身形,隨著車子的加速越變越小,石嬌嬌收回留戀的目光,自嘲地說:“我真沒用,都有點想哭了,哈哈。”大家靜靜地,沒有笑她也沒有接她的話。
王嘉偉想把姑娘們一路送回村裏,而夏蕾和石嬌嬌出於不想多添麻煩,陳麗即擔心王嘉偉安全又怕好朋友們不自在,爭來爭去,終於各退一步:送她們到了鎮上乘公交車出來的站台那兒。“你二叔真的會來哦,你別騙我,我真心想送你們到家。”王嘉偉抵著車門不肯上車,跟陳麗作最後的“斡旋”,陳麗收起好聲好氣,腰一叉眼一瞪,“你走不走?”嚇得小夥子立刻跟耗子一樣竄上了車。
給陳二叔通完電話,三個女孩兒回到站台上,此時太陽已經隻剩一個小蓋子,勉強冒出地平線了。陳麗見二人奸笑著看自己,揮手指指王嘉偉離開的方向,心虛地說:“水泥路窄,我信不過他的駕駛技術。”還沒說完耳朵就紅了。夏蕾眨眨眼,一下跳上路邊的低矮圍欄,像走平衡木一樣地玩耍。
石嬌嬌拉了陳麗的手,咬著下嘴唇,憋了好久才說:“麗麗,謝謝你。”陳麗一驚,疑道:“謝什麼?這是在諷刺我呢!”夏蕾在圍欄上試圖保持平衡,失敗後跳到兩人麵前,說:“明明那麼想要見一麵,卻還是跟我們出去了,還能說什麼呢?”陳麗張開嘴,愣了好一會兒,別過頭扭捏地回:“他算什麼,你們最重要嘛!”三個人心照不宣地笑起來。
從高考結束到成績公布,要經過二十幾天,幾近一個月的漫長等待。饒是最自信或最滿不在乎的學生,也隻能假裝雲淡風輕不超過半個月。夏蕾在回家不久後的某個夏夜打來電話,開口就問:“要我幫你網上查成績麼?”石嬌嬌搖搖頭,“我寧願打電話,聲音比畫麵好像和緩一點。”跟著兩個女孩就在話筒裏笑,有一搭沒一搭說著沒意義的閑話,來掩飾內心的緊張。
分數可以查詢的那天早上,石嬌嬌不到六點就清醒了,她躺在床上不願睜開眼,拚命強迫自己再次睡著,“啊呀,為什麼這麼早!”石嬌嬌揪了下自己的頭發,絕望地坐起來,最終決定起來做早飯。“第一天查的人肯定很多,等等,等明天再查。”石嬌嬌淘米的時候,給自己做好了決定。
早餐的時候爸爸媽媽誰也沒有想起查分數的事情,但奇怪的是,媽媽去上班前,沒頭沒腦地對女兒說了一句,“隻要你盡力了就行。”石嬌嬌還沒從這句話裏緩過來,要去鎮裏辦事的爸爸,不但特意留下了手機,還狀似隨意地說,“不管怎麼樣爸爸都支持你。”
石嬌嬌恍然大悟,原來一個考生能影響全家,所有人都配合著演了這麼久的“順其自然”。這寒窗十年的果實,沒有人可以真的毫不在意。
去菜場買豆腐回來的途中,石嬌嬌在小學附近遇見了兩個舊識,如果不是再次看見了她們,加之彼此的長相也沒有多少變化,真的會想不起來,跟她們竟有長達六年的同窗之誼!“啊喲喂,這不是我的老同學石嬌嬌嘛!”胖表妹語調還高得像小時候那樣令人不快,旁邊的班長倒是更文靜了,褪去了可愛的嬰兒肥,下巴有點尖尖的,“好久不見啊!我還以為你家不住在這裏了呢!”
石嬌嬌咧嘴一笑,“差點沒認出來!還虧胖表妹胖得一如既往。”胖表妹沒來得及發作,石嬌嬌接著說,“我家是搬到風景河西邊去了。你們都去外麵上學,回來也不見得碰得上。”這好像說到了作為縣中學學生的心裏,小學班長低頭笑笑,“在哪兒上還不是一樣,好就是好,不好還是不好。”石嬌嬌沒有說話,班長問:“今天好像成績下來了,你查了麼?”石嬌嬌搖搖頭,問:“你呢?”被問的女孩垂下眼簾,“我沒有,估計我家裏昨晚就幫我查好了!”
告別老同學之後,班長最後一言難盡的苦笑深深印在石嬌嬌腦子裏,好像引發了她心裏由來已久的憂患。她回想自己的所有表現:從今天對查分數的能拖則拖;到假期裏對高考的閉口不談;再往前到考試最後的那個下午,心裏的忐忑不安……好像所有都暗示了一個不妙的結果。“我一個從沒有跌出班級前三的人,為什麼從頭到尾都沒有過期待呢?”石嬌嬌惶恐地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