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柳墨淺臉上的寒流一下子就散了,隨即換上一副笑臉。藤芷煙眨巴著眼睛,死死瞅著他,又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一個人的態度怎麼可以轉變的如此之快?藤芷煙不怕死地問柳墨淺:“你可真會演戲啊,師父。”
柳墨淺挑挑眉:“不給你點教訓,你不知道長進。”
藤芷煙覺得這話與前麵的話存在著嚴重的邏輯問題,她不曾犯錯,為何要長進?
她抬頭的時候,迎上鸞又夏的目光,憂傷而落寞,這樣的眼神讓她愧疚,也讓她不敢直視。她對他做了個感謝的手勢後,便移開了視線,幾步跟在柳墨淺身後。
鸞又夏望著兩人的身影漸行漸遠,他才幾步跟上,心裏則無限惆悵。若是曾經也有人站在他和鳳鴛中間,做他們的解鈴人,他們又何至於走到如此地步,又如何能讓她寧願永遠地沉睡下去,也不願再多瞧他一眼……
他一直記得兩年前,她表情決絕、麵如死灰,她站在不遠處,目光清冷而暗含恨意。那是他第一次,錯了,細算下應該是第二次聽她說話。
她的聲音如六年前他們初遇時聽到的聲音一樣,溫婉動聽,如泉水敲擊石壁,清脆而明亮。隻是她說出來的話卻如寒冬飛雪,落進人耳裏,凍徹心扉。
她說:“我嫁你的這一年是我這一生最痛苦的時光。我將自己交給你,不惜一切地交給你,隻想你給我一個可以期想的以後。可到頭來,我們做不成夫妻,你連姐弟情意也不願分舍給我。曾經你不信我,我不怪你;如今你依舊不肯信我,我也不恨你,但我卻再也不願見到你,此生此世,來生來世。”
她一向溫婉賢淑,儀態端莊,做事留人三分退路。可如此一個安靜柔和的女子卻對自己那般殘忍,沒有給自己留半分退路。待他緩過神來,隻見眼前一抹白色的影子飄過,然後便是桃玉的驚呼聲:“夫人!不要!”
他聞聲轉過頭,一灘液體迸濺到他臉上,他本能地閉上眼,但鼻子是靈敏的,濃濃的血腥味充斥得如濃稠的夜一般,久久散不開。睜開眼時,隻見她的身子自石柱上緩緩滑落,如九月鴛鴦花,在黃昏中,在霞光飛射中凋落,無聲無息地落在了地上,好似震裂了平靜無瀾的地麵,瞬間裂痕如彎曲交錯的樹枝,一直蔓延開來,隱約還有啪啪的聲音。
一陣疼痛席卷過來,他捂住自己的胸口,劇烈的疼痛讓他無法自欺下去,裂開的不是地麵,而是他看似堅強,卻轟然倒塌的心牆;破碎的也不是地麵,而是他整顆心係於她的心。隻是自此以後,怕是再也感受不到它的跳動了,即便它未曾死去……
可這世間最殘忍的話不是我恨你,而是我不願再見到你。這世間最痛苦的事不是愛人的逝去,而是明明身懷醫術,卻無力讓她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