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似乎如果她還在的話,看見他這樣喝酒,肯定會生氣得罵他竟然不帶上她一次。
“砰——”
一下沒拿穩,酒壺掉落在了地上,濺到了床榻上,弄濕了他的衣衫,青瓷的壺四分五裂地碎開,白酒染濕了地麵,漸漸地在地上勾勒出了花的形狀。
他猛然間想起來,連忙彎腰去撿碎開的酒壺,不小心被弄破了手,卻仍舊是緊緊地握著酒壺,鋒利地碎片猶如刀一般,頓時間鮮血直流,滴灑到了剛剛被白酒染濕的地麵,鮮紅的血液在水中迅速地蔓延開,猶如一朵妖豔的曼珠沙華盛開。
那也是彼岸花……
歐陽軒隻是覺得心如死寂,就連手上的疼痛都感覺不到,他將碎片又是憤憤地扔在了地上,卻仍舊是泄不出心中的苦惱。又是重新趴在了床頭,對著雲霞小聲痛哭著:“你都不安慰安慰我……”
他語氣脆弱得就像一個孩子。
他又是伸出手,動作輕輕地拽了拽她的衣裙,見她沒有反應,又是輕輕地捏了捏她的臉,可是卻不小心將血蹭在了上麵,他驚慌失色:“我……我不是故意的,我這就給你擦……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不要不理我了……”
原本站在棲梧殿外的江天啻將屋內歐陽軒的話聽得真真切切的,他若有若無地苦笑著,輕輕地說了聲“卿可安好?”,便又落寞地離開了。
誰又會想到,當今的陛下居然會有著這樣“孩子氣”的一麵。
“雲霞!你騙我!你為什麼總是騙我!你為什麼從來都不能不騙我……為什麼……”歐陽軒的眼睛挫折得看著雲霞,他真的感覺天塌了,也就是此刻的感覺。
“我來陪你好不好……我來陪你,一起去渡冥河,你會不會已經去了,都不願意等我?”他又重新地貼在了她的跟前,不忘說著,“呀,我忘了洗了,你會不會嫌我髒?”
“如果下輩子,我還能記得你,一定要去尋你。”
……
羲和軒帝二年,帝尋回敬仁皇後,敬仁皇後患疾,薨。
帝痛哭不已,停靈七日後火化。
……
熊熊烈火紛飛著,仿佛要將一切的記憶都吞進其中,徹底的燃燒。
空氣中還有些潮濕,好不容易才將這火點燃。
他的手中空蕩蕩的,到最後抱著那個骨灰盒,似乎是在也不願意放開。可是,離開這裏,似乎是雲霞的夢吧,生前她不能離開,死後,決不讓她再葬在那個沒有自由的皇陵中。
似乎一切都遲了。
……
茫茫江流,他站在甲板上,將白花花的骨灰撒出了一手,不忘說著:“你不會水,現在讓你練練……”
鳶尾花叢,隻有枯萎的花瓣還飄零著,他又是撒了一手,同時低喃著:“雖然枯萎了,但是明年的五月還會有的……”
定情湖畔,無數河燈遠去,他到了這裏的時候正好是七夕,看到了無數佳人互相依偎著在湖畔邊坐立。他孤寂地揚著手,又是將一輪骨灰撒在湖畔中:“我去買花燈,和你一起放……”
隻是,當那最後一縷骨灰也都被拋灑之後,他隻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就連站立起來的力氣也都沒有了。
歐陽軒隻是帶著絕望地看著四周,那麼多的骨灰,他卻一丁點也沒有撒在長安,因為他知道,她一定不願意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