琰夫人……
墨櫪腦海中隻是盤旋著這三個字,久久也不能夠忘懷。
天下間,問女子誰能當第一?非琰夫人不可。
原來,他的師父就是那個所謂的琰夫人,早就嫁了人的……琰夫人。
師父的表情沒有過大的波動,她冷冷地開口,“你以為,我憑什麼要與你來比?你?還不配我來。跟你說這一句話就已是便宜你了。”
“那你說!誰能夠與你相比較?都堪稱我琴技一絕……”
師父並沒有給那人過多的時間說話,她隻是手腕一挑,指向了墨櫪。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徘徊著墨櫪身上,見他不過一個十三歲的孩子,怎麼也是不會相信這是“琰夫人”所指定的人。
師父不急不慢地說著:“難不成我還會看錯人嗎?”
墨櫪的眉頭緊緊地鎖著,他恍然間想起了當初那個人的話,讓他名揚天下……他心中輕歎一聲,隨後卻是點點頭,“願意一試。”
先是琰夫人彈了一遍琴,琴聲宛轉悠揚,卻又纏綿至極,似有鶯鶯燕燕仍在盤旋,春不去的朦朧感。而換到了墨櫪,琴聲卻在刹那間變換了風格,他的琴音似乎是在描述著戰火硝煙,烽火連篇,似有生死離別浮現在眼前,與剛剛那暖心的感覺不同,帶來的是無比的寒意。
在場聽著的人,其中不論是懂琴的,不懂琴的,都是全神貫注地聽著,腦海中絡繹不絕著邊疆的戰事,隨後都是紛紛指說墨櫪的琴聲勝過琰夫人。
一曲終了後,墨櫪起身就要離開,卻被好多人給攔住了,他們都紛紛圍著墨櫪,想要詢問他的名字或是什麼,墨櫪隻是簡潔地回答了兩個字,“幼稚。”
隨後他就推開了擋住自己的人群,快速地離開了。
琰夫人嘴角勾起著一絲笑意,她快步跟在了後麵。
墨櫪刻意在沒有人的地方停了下來,有意知道身後之人的意思,他臉色十分不好看,“所以呢?你的下一步又是要我做什麼?”
琰夫人緩緩地摘掉了臉上的麵紗,膚如凝脂,臉龐又似白玉般,對著那雙星辰璀璨的雙眸,她似望穿洞悉了一切,淡笑著說:“如今看來,這世上還是有人配見到我樣貌的。”
墨櫪早就能夠料到她的麵紗下會是怎樣的容顏,沒有絲毫的震驚,隻是神色中隱隱有著一絲慌張。
“所以說,你也該拿下你的鬥笠了……”
盡管被歲月模糊了樣貌,但是墨櫪記得,當時的那個人,也是穿著和今日琰夫人一模一樣的衣裳。
他伸出了那修長的手,掀開了鬥笠,眸中死寂,不見光彩,他輕哼了聲,“下一步,你到底要做什麼?”
“我?我要做的……是慢慢毀掉你。”
“為什麼偏偏是我?!”為什麼世界之大,所有的不幸都落在了他的身上,為什麼?就連所謂的師父都是這樣對待他,滄瓊用他試藥,她卻要毀掉他……
琰夫人眸光暗淡地看著他,仿佛星河萬千都失了光彩,“原因很簡單,因為,你是聽琴的那個人。其實,總會有一個人實在毀滅中慢慢成長的,將來——”她勾唇笑著,“你就會明白了。”
墨櫪皺眉離開了。
……
隻是後來,饒是墨櫪也未曾想到,她居然處處緊逼,讓他不得一次又一次地在眾人麵前以“最好的麵貌”示人。還被扣上了一個“天下第一”的名號。
那種東西,他不稀罕,更不想要,其實,他的願望很簡單,這麼多年從來都沒有見過,卻也從來都不可能實現……
在那之後,他隻是沉默寡言了,再也沒有什麼話能說的完整。
隻是在他“名揚天下”後,琰夫人又漸漸地提出了一個又一個要求,他也不懂自己為什麼要答應,隻是來到了羲和之後,每每看見了那個自己同母異父的妹妹活的那樣自在,似乎什麼都是圍繞著她一個人轉。
他隻是看不慣,她如果就那麼想要那個孩子,那他毀掉又有什麼不可?是她,毀掉了他的一切吧,嗬……就算是什麼都沒做,仍舊是介入了他的生活,那麼多。
其實,她的一切又何嚐不是被他毀掉的。
包括那個孩子,那個丫鬟,她的記憶……
……
墨櫪沉默了下來,直到現在,他才能夠理解琰夫人話中那句“將來,你就會明白了”。
雲霞於他,就算是有血緣之親,但終究隻是個陌生人,他不認識她,不了解她。她也不知道他,不了解他。
雲霞看著他,並不明白話中的“她”是誰,她想也未想,張口就問道:“那個‘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