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這小鳳奶奶走回屋裏,正遇著大爺鄭青止在屋裏頭獨自個換衣裳,便上前笑道:“你今兒可是怎麼了這麼勤快,就不能略等等,等我回來再換?”
鄭青止笑一聲,將換下來的衣裳卷成一團,又打個結丟到地上去,方才說道:“丟了罷,燒了也成,死人香熏的一股子煙味兒,聞著惡心。”
小鳳奶奶答應著,吩咐丫頭將衣裳拿出去燒了,上前與他整理衣領子腰帶,見他眼皮上有道帶血的抓痕,便笑道:“別不是又去偷腥,被貓撓了罷?”
鄭青止展開雙臂,由她係腰帶,邊笑道:“別人都說你是個醋壇子,我覺得你是個醋缸,就咱家外麵醃鹹菜的那個,大號的那個。”
小鳳奶奶才聽他那話口,正想惱來著,又聽他後麵這一句,倒“嗤”一聲笑起來。
紅玉將他的帽子遞過來,也跟著笑道:“奶奶,大爺他這兩天可不敢造次,宮中給老太妃守製呢,那宮中的人他倒是敢動的?”
鄭青止接過帽子,順手捏了紅玉的臉一把,小鳳奶奶正低著頭係腰帶,並沒有看著。紅玉倒是惱了,眉毛一挑,伸手就給了他一下子,打的他哎一聲叫喚起來。
小鳳奶奶抬起頭來,望著他們。
“奶奶,大爺他不正經,占我便宜。”紅玉撅著嘴告狀。
小鳳奶奶踮著腳與鄭青止整理帽翅子,冷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明兒我騰地方給你們拜堂,讓你來作這大奶奶如何?”
紅玉雙眼一瞪,朝地上啐一口,臨身出去,將門關的山響。
鄭青止笑著對小鳳奶奶道:“都是你慣的她,沒大沒小,敢給我甩臉子了。”
小鳳奶奶冷笑道:“我願是個潑辣貨,跟著我的也都是些潑辣子,我要再不慣著她點,身邊可還能剩下個我自己的人麼?”
鄭青止見她點了他的穴,老臉一紅,訕訕的笑一聲,遂說道:
”晚飯不必等我,我自在外邊吃,聖上以孝治天下,怕是還要守上三五日的靈才肯發葬,少不得還要辛苦三五日啊,也真是夠了。“說著,便也邁步出門來。
拐過一條回廊來到後花園子裏,正要往下人房裏鑽,卻發現不遠處的灌木叢中升起一股子濃煙來,忙吆喝一聲,朝那邊跑過去。
卻是鄭青明,手裏拿根樹條子,正在燒衣裳,見他過來,也不行禮,隻抬頭瞧他一眼,又低下頭隻管扒拉地上著了火的衣裳。
鄭青止瞧了瞧那衣裳,正經下麵色,清了清嗓子,雙手倒有些痙攣的握在了一起,麵上便浮出些愧疚之意,低聲道:“徐連鳳手裏這些丫頭子真該好好調理調理了,明明吩咐她們拿出來燒了,倒圖省事,扔垃圾筐裏完事。”
“哥,咱們是親兄弟,我這個作弟弟的總不能瞧著你走上邪路而不去拉你一把,可我今兒也要把話說明了,你再這麼作下去,怕是神仙也難救,早晚鬧出事來。”鄭青明一臉嚴肅的開口說道。
鄭青止臉上的那點愧疚因為這話一掃而空,換一臉冷笑:“青明,你這是教訓你大哥呢?若說作,跑不了我,自然也跑不了你,當日咱們兄弟怎麼進的相府,又雙雙被相爺選中,你心中不是明鏡似的?比起我這點花花腸子,你那才叫真正的歹毒。”
鄭青明抬腳在已經燒成灰的衣裳上踩了兩腳,歎口氣:“既然你不聽勸,那我也沒辦法,你不是說我歹毒麼?當心我歹毒起來,不認你這個親哥,由你自生自滅。”
鄭青止嘿嘿樂一聲,邁步離開,留下一句:“老二,咱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我可怕什麼,你的話我記下了,以後會小心的。”
鄭青明瞧著他離開,鑽進不遠處下人房中,須臾房中便傳出不堪入耳的女人浪叫聲,不由搖搖頭,長歎一聲,坐到一邊的假山石上出神。
“二爺,你的衫子著火了。”一個丫頭脆生生的聲音響在身後。
鄭青明一晃神,忙立起身來,低頭一瞧,卻不是衫子底邊著了火了?忙操起手邊的樹條子朝衫子上一陣猛抻,將火撲滅。
那丫頭子卻掩嘴笑起來。
鄭青明扭頭瞧她一眼,眼熟,見過。
正是廚房裏那小丫頭子。
“你笑什麼?”鄭青明重又坐到假山石上,理著破碎不堪的衫子,心中煩惱,這樣回去該又得被封姨娘編排一大頓廢話了。
“把火星子滅了就是,瞧你這一頓抽,對自己有多大氣似的。”於小青笑道。
“新來的罷?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鄭青明問著她。
於小青一一告訴出來。
“原來你娘是於嫂子啊,我記得她啊,好和善的一位嬤嬤,那時候我小,她是後花園子裏管花草的,隻要我到園子裏來,她便掐些花兒草兒的逗我樂,狠好的一個嬤嬤。”鄭青明聽她說了身世,接著點頭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