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天二十五年,帝都。
十二月的帝都寒風淩冽,可是每個人臉上都是富足的笑。當今聖上最寵愛的妃子蘭妃生下一子,皇上下令擺三天三夜流水席,舉國同慶。同時,軒轅國,龍秦國分別派來使祝賀。皇宮內,觥籌交錯,舉杯承歡,一片喧嘩。
冷宮外,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跌跌撞撞向前走,幾乎是踉蹌著向前爬動,終於抵不住寒風肆意,無聲地跌落在雪地上。她的身上都是鞭打的痕跡,破爛的衣服和腐爛的肉粘連在一起,小手緊緊地攥著一個冷掉了的饅頭,眼睛漸漸變得迷茫,轉而空洞,最後再無光彩,“哥哥……”臨死前那聲淡淡的呢喃被風無情地吹散在寒風中,花落了無痕。
不知過了多久,清影才恍然轉醒,睜眼便是那張放大的俊顏。眉目清朗,青衫落拓,若非那張過分蒼白毫無血色的臉,必是一位風華絕代的貴公子,即使是粗布短衣,也遮不去他身上的貴氣。正在清影失神片刻,手臂上傳來涼涼的濕潤,顫抖的身軀緊緊擁著瘦小的清影。“阿清,哥哥再也不會丟下你一個人了。”
清影渾渾噩噩的反應過來,四處打量這個地方,雕花的門,高懸的房梁,還有眼前古裝的男子,無一不昭示著這裏已非自己所處的那個時代,在那場豪門爭奪的陰謀中不無意外地被當成了炮灰,那一世已經沒有什麼可以留戀,唯一的親人死去,活著也毫無意義了。沒想到老天不讓她死,一縷孤魂飄來異世,在這個死去的小女孩身上紮了根。“哥哥……”明明是毫不相幹的人,今天是第一眼見到,叫出來也沒有絲毫生分,好似演練了上千遍。“阿清哪裏疼?”少年終於回過神,上上下下仔細看了看她,全身上下的傷,哪裏不疼?!少年眼裏滿是複雜,自責、懊悔、痛惜交錯在一起,看在清影眼裏一陣恍惚,那一世也是和哥哥相依為命,可是哥哥因她喪命,死而複生,老天又賜她一個哥哥,是巧合?是天意?上一世她未能守護哥哥,這一世就讓她代替這個身子來守護哥哥吧。
傷口已經結痂,和衣服黏在一起,脫掉衣服處理傷口,傷口會重新裂開,疼痛無比。少年小心翼翼的處理傷口,皺著眉問:“阿清,忍一下。”傷口如果不處理會化膿,得破傷風,沒得選擇。如果有,他寧可疼的是自己,如果不是自己出去兩三天,阿清就不會被打成這樣。
“阿清不疼,哥哥。”伸出小手輕輕撫平少年緊皺的眉,“哥哥的眉毛不皺好看,哥哥笑起來最好看。”少年淡淡地笑開了,那一瞬間,仿佛千萬朵睡蓮一夜之間醒了過來,竟炫目得讓人移不開視線,清影呆住了,刹那芳華再現也不過如此吧。
“阿清,我的阿清最好看。”清影緊緊地攥住小手,一言不發,竟一聲不吭,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從兩頰滑落,唇早已咬破,蒼白的唇染上血後,氣色也好了幾分。少年終於將傷口處理好,後背的衣衫早就濕透。小小的人兒不知什麼時候睡去,甚是安詳。額頭布滿細細的汗珠,臉上帶著異樣的潮紅。少年眉頭緊皺,俯身一探,鎮定的眼眸帶上一慌亂。
皇宴上,風天帝爽朗的笑聲傳遍整個帝都上空,朝臣無一不歡呼“恭喜吾皇喜得麟兒,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這個孩子一出生就榮華富貴,立為太子是何等的高貴,可見皇帝對蘭妃的寵愛。那些隨聲附和的人大概忘了,鳳天皇朝的第一個太子,皇後的嫡長子,幾年前就被廢了。
那時候皇上寵愛皇後是人盡皆知,因為皇後是鳳天的第一美女,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更兼是右相的小女兒,備受寵愛卻不恃寵而驕,琴棋書畫無一不通無一不精,才德兼備知書達理。一年後誕下一子,立為太子。皇宮是個巨大的黑洞,他能把人吞到骨頭都不剩。也許是老天也嫉妒了,皇後不知得了什麼病,形容憔悴,日漸消瘦。皇帝漸漸冷落了她,後宮嬪妃等著一天等太久了,隨便扣個罪名便讓她下了冷宮。可是皇帝不知道皇後肚子裏有了身孕,皇後甚至來不及告訴任何人就被打入了冷宮,隻有四歲的兒子,當時的太子鳳清楓知道。不到一年,右相被扣上通敵叛國的罪名,株連九族,太子被廢,發配邊疆,皇後已經打入冷宮,皇帝也就沒有為難,可後宮的女人不會平靜。當時的蘭嬪,現在的蘭妃端著毒藥來到冷宮,那一幕清晰地印在四歲少年小小的心裏。他被右相的十八鐵衛護送出城之前想最後看一眼母妃,可是想不到碰到了蘭妃逼死母妃的一幕。
那天很冷,裹著厚厚的棉絮依然冷得徹骨,蘭妃披著狐裘,麵帶微笑,眼底的殺意卻那麼明顯:“姐姐,我等著一天等太久了,與其在這冷宮老死,你還是早點去了吧,也讓妹妹我安心。”棉被遮住了皇後隆起的肚子,蘭妃並沒有發現,皇後笑了,在病中依然別有一份風情:“妹妹,我自己喝吧。”說完一飲而盡。蘭妃走後,鳳清楓哭著走出來,跪坐在皇後身邊,泣不成聲,皇後拿起枕頭下的匕首,剖開肚子,將未足月的孩子取出,她蒼白著臉,手上身上到處是血,柔聲安撫年幼的兒子,“楓兒乖,要堅強,從今以後隻有你和妹妹相依為命了,不管發生什麼事,你永遠是母後最大的驕傲。”小小少年似乎一夜之間長大了,他目光堅定地說:“母妃,我一定會保護妹妹一生一世,寵她一生一世,即使拚上我的命。”皇後就這樣微笑著去了。
小小少年抱著懷裏的女嬰逃出城外。在外的那些日子一直在逃命,每天都有殺手,當初的十八鐵衛也隻剩了八人,那八個人卻始終不離不棄,直到遇到他的師父,一個古怪的老頭。初次見麵,他說:“要自己變強大才能保護想保護的人。你願意跟我走嗎?”清楓看著背上沉睡的小女孩猶豫不決。他想要變強,這樣才能做更多想做的事,可是妹妹怎麼辦?老頭似乎看出了他的猶豫,笑著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嗎?”少年眼睛一亮,暗暗下定決心:“好,我跟你走,等我安置好阿清。”老頭笑著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