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言信含怨死(1 / 2)

自這次除妖,明禮心中生出一種莫名的情素,懷仁不顧一切往她身上撲的那一幕,久久不能揮去,也因此她的臉上有了憂鬱之色。霍老爺見明禮整日不樂,以為是她平時瘋慣了,突然把她關起來有點兒受不了,便想著給她找個伴。

霍家小姐要找伴兒的消息傳出,多少貧困家庭都將女兒送來,霍老爺在數十個女孩子中選中一人,這個女子姓土名言信,與明禮同年同月同日生,相貌若何,有詩為證:

麵若桃花肌似玉,發如黑瀑瀉雙肩。丹唇帶笑惹人愛,管教西天佛戀凡。

言信的父母在六年前死於一場災難,她便隨著舅舅穆壽生活,有個大她兩歲的哥哥則跟了叔叔土芹。土芹是個老光棍,因家裏條件不好,教言誠到賈家放羊掙錢。賈家與霍家乃是世交,專營藥材,生意也是遍布全國各地。賈老爺四五十歲年紀,生有一子名賈良,二十來歲。

閑言不多贅述,且說言信到了霍府,霍老爺並沒有馬上教她陪明禮,而是先教她大家兒裏的禮儀。言信學有半月,待人接物學得像模像樣,倒更似大家閨秀,霍老爺特別喜歡她,便放心地讓她去陪明禮。

言信初次上明禮繡樓,看著裏麵的一切不禁心生羨慕。一樓是明禮的書房,書架上擺滿了各樣書籍,不過上麵都落滿了灰塵,可見明禮很少看書。書架上方還貼有字“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靠窗口處是一張大書桌,上麵筆墨紙硯齊全。

二樓是明禮的閨房,靠窗台處也有一張書桌,上麵擺著《司馬法》《孫子兵法》《素書》等兵書,一邊角落裏靠著一杆長槍,牆上掛著一張弓,在明禮的床頭上掛著一把劍,與書房的氣氛截然不同。若非屋裏彌漫淡淡地芳香,言信幾乎要以為這是進了軍營帳房。

明禮見言信邁著碎步扭扭捏捏,先生幾分不喜歡,冷聲道:“腳下有坑?大步走會摔跟頭嗎?”

言信尷尬地笑笑,她本是窮家的孩子,根本不懂什麼是淑女,進霍府時學了半月,不想到了小姐麵前卻是不討好。

言信低聲低氣道:“老爺讓我來陪你。”

明禮沒好氣地道:“你會做什麼?”

言信也聽說過這個小姐不好惹,怯怯地道:“會繡花。”

明禮大笑,說道:“繡花?你當這錦繡江山是繡出來的?是刀劍打出來的,以後在我麵前不準提繡花二字。”又問:“讀過書嗎?”

言信道:“識得幾個字,要不老爺也不會選中我。”

明禮問:“會寫詩?”

言信點頭道:“會。”

明禮心思窮家女兒能識幾個字,便道:“我最喜歡寫詩,我們對一首,對上了留下,對不上馬上走人。”又吟道:“一天一天又一天,女兒度日似過年。隔窗張望大街上,不見鴻雁把信傳。”

言信暗自發笑,心思這也能算詩?隻不過順口溜罷了,但她還得奉承,說道:“小姐出口成章,奴婢不敢賣弄。”

明禮不耐煩地說道:“教你做你便做,哪兒來的廢話。”

言信略一思想,吟道:“坐井抬頭一片天,不知今夕是何年。紅葉記下心中事,一縷相思風來傳。”

明禮聽了,笑道:“你這算什麼?不過你也沒讀過多少書,能做出來很不錯了。”

言信忙道:“謝謝小姐誇獎。”

其實二人是半斤對上了八兩,一個有條件讀書卻不讀,一個根本沒條件讀書,兩人都是信口胡諂,記錄以此,權做一笑。

言信進霍府沒幾日,忽傳來噩耗,說是哥哥從山上掉下來摔死。聽到噩耗的言信幾乎暈厥,她的父母早亡,雖說舅媽對她還算好,但她最親的人還是哥哥,如今連哥哥也去,讓她如何不傷心。

言信流著淚到了叔叔家,看到哥哥躺在冷硬的木板上,便撲上去嚎啕大哭,直哭得天地生悲,萬物傷情。忽她看到哥哥脖子上有瘀青,直覺告訴他,哥哥不是摔死。她本是個聰慧的女子,知道她能發現哥哥不是摔死,叔叔與舅舅也能,但他二人沒說,其中定有隱情。

到晚上送盤纏時,言信執意要給哥哥擦身體,這是應該的,叔叔與舅舅誰都阻攔不了。言信解開壽衣,隻見哥哥身上到處有瘀青,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若是從山上掉下來摔死,身上定會有被石頭荊棘劃破的地方,而言誠身上無一處破口,分明是拳打腳踢致死。

送盤纏時言信哭詞變了,隻聽她哭道:“我那苦命的哥哥,你死得好冤。”土芹與穆壽聽到這哭詞不禁打個冷戰。

送過盤纏,土芹怒問言信道:“你瞎哭什麼?他摔死有何冤屈。”

言信道:“摔死身上必有傷口,哥哥滿身瘀青,分明是拳打腳踢致死。”

土芹道:“你小小年輕知道什麼,那是他穿得厚,所以沒有傷口。”

此時夏季的炎熱雖然退去,但天氣還沒冷到穿棉襖的地步,言信知道叔叔有意隱瞞什麼,當下什麼話也沒說。

夜裏守靈,言信隻覺一陣恍惚,似是哥哥在木板上坐起來。她叫了一聲:“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