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謝翎臣告別之後,安玖一路晃悠悠的回到府中,原本臉上的輕鬆笑意漸漸凝重起來。

“主子。”屋簷上無聲落下二道人影,異口同聲,原是夜裏當值的安十一和安十二。

“那君臨曾於我有恩,以防謝賊痛下毒手,你們且去護他安全離開北庭境內。”

“喏。”二人領命匆匆離去,稍許,又有一人落下,紅衣散亂墨發高束,正是安夜白。

他此時麵上覆著片鐵麵,走近時冷氣逼人,一雙眸子寒氣森森,“赫舍裏家已然俯首,忽倫勒卻沒那麼容易得手,我便讓十三先退再做打算。”

“哦,這教書的還比不上一個廚子來得硬氣得多。”安玖抬步望了眼天上滿月,神情冷淡,“可惜了那樣的好手藝,今後恐怕就要就此失傳了。”

人可不單是個廚子,忽倫勒往上數三代為將,到這一代卻不行了,僅靠一個老將勉強支撐。“單就我和十三二人,一個晚上怕是會留下痕跡。”

“讓小十去。”安十精通醫毒藥理,取人性命往往比救人簡單得多。安玖側首看他問道,“月明醒了麼?”

“還未。”

“不等了,今晚就讓小七和小八動身。”

安夜白稱喏,又不放心,“方才聽小三他們說,謝賊曾來過府上,他可有察覺到什麼。”

“此前就算沒有,待忽倫勒家忽然從皇庭中消失,也足夠讓他懷疑了。”懷疑又如何,真正知道又如何,本就是鏡花水月的東西,遲早是要破碎的。

“殿下那邊……”這麼大的事,不用先知會他?

“皇權更替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趁那新帝根基不穩,自然要趁早下手。他當我有多少時日在這兒耗,同那謝賊虛與委蛇。”

見她眉眼不耐,安夜白便知會了她心思,這賠本的買賣安家向來不接。如今接了,自然是要將損失降到最小。

拿忽倫勒開刀,皇庭必亂,新帝勢必將目光投向殿下,端看誰先忍不住先動手了。

夜還長,這一晚又會有多少人悄無聲息的在睡夢中死去。

……

翌日清晨,溫度驟降濃霧還未散去,皇庭裏各處鬧得紛紛揚揚。

有人死了!好多人都死了!

誰,是誰死了?

忽倫勒家的啊!一大早采買的夥計推門進去,看見倒了滿地的人。他覺得奇怪人身一翻過來,哎呦這做的什麼孽,整家人全死光了。

這什麼人幹的,仇殺?多大的仇,竟屠了人滿門?

誰知道,這皇庭裏快要不太平了啊!

活著,還有一個人活著呢!忽倫勒家的小少爺,昨晚上去酒肆喝醉了,倒在路邊上就沒爬得起來。

忽倫勒家的小少爺?我的老天爺啊,他今年可才十六歲,以後一個人要怎麼辦。

……

“爺,出事了。”來人是初一,金子負傷還未醒來,他便接替了他的事務。

相國大人一覺醒來,竟覺頭痛欲裂似是得了風寒,抵著唇低咳了二聲,“何事來報?”

“昨夜三更時分,忽倫勒遭人滅門。”

“誰人所為?”

“死者麵容安詳,周身無明顯傷處,乃是中了醉生夢死這一昧毒。此毒自南朝而來,疑似安家隱衛所為。”

“安家?”謝翎臣聞言一陣心悸,猛地咳出一口黑血來,血跡漸染如點點墨梅綻開。

“爺!”初一大驚。

“醉生夢死,好一個醉生夢死……”昨夜非是一個忽倫勒,原來他也在她的名單上。

謝翎臣吐出汙血後腦中一片清明,聯想昨日種種無端心寒,今次若不是他內力深厚,恐真的要醉死在這美夢之中了。

安太師不愧是安太師,將人心玩弄於鼓掌。

“暗中放出消息,言我身死異鄉,這一局棋,我看誰能笑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