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袍曳雪,玉冠高束,窗前的俊逸公子臨鏡自照,一寸寸的翻過自己的麵皮,似要照出什麼不妥之處。
金子方踏進門就看見這幕,嘴角抽了抽,實在不願承認麵前那個雄孔雀居然是自家主子。
“爺,明殿下剛派了人過來。”
鏡子啪嗒一聲反扣在桌上,動作輕微一聲,金子隱約覺得爺是不高興了。
“這等小事也要來報我,讓他的人滾。”謝翎臣撫過衣袖,力圖沒有一絲褶皺,“麵具還未做好麼?”
“我再去派人催……”說起這事,可真是好一頓折騰。從南朝帶來的錦衣華袍多的是,平日裏爺慣做書生打扮穿著盡是素雅,現下又忽然要新做衣袍。
這哪兒來得及喲,就這三天的功夫,繡娘們好不容易趕了一套出來。他昨晚又畫了幅圖紙要做張麵具出來,金子便連夜送去暗部,這麼精細的活可不得要托專人去做。
“現在什麼時辰?”
“剛到酉時,爺您午飯都沒用,要不要我派人送些吃的過來。”
“我不餓。”相國大人複又攬鏡自照,扶了扶玉冠,覺得不滿意又拆下來重新束上。
這娘們唧唧的做派簡直沒眼兒看,他現下是板著臉,若是再衝鏡子笑一笑可不就是活脫脫的思春相。
“如何?”
金子聞言一下沒反應過來,他耐著性子又問了一次,“如何?”
這回明白了,金子立馬回道,“爺今兒個精神極了,俊的不得了,保不準一出門又該被人扔頭巾……”
謝翎臣冷眼望過來,他頓時噤聲心裏卻在吐槽,這麼一張麵癱臉,長得再俊也是白搭。
“出門前的事情都打點好了麼?”
金子笑眯眯的答,“已經備下,絕不會有任何人和事打擾爺和夫人幽會的。”
“希望如此。”謝翎臣忽然皺眉,金子看了跟著一頓,然後他就看見自家爺以一種無比鄭重的神情,將玉冠重新取下擦拭幹淨。
金子,“……”
謝翎臣擦到一半看他,語氣無波,“你還愣著做什麼,出門前我要看見那張麵具。”
金子應了聲,轉身要出去,猛地想起什麼,“爺,您要送的沐春花帶了麼?”
相國大人的動作一頓,整個人都是僵硬的,“什麼花?”
“沐春花啊,您不送難道還指望著夫人送給您?”金子瞪大了眼,“您、真的忘了?”
他緩緩點頭,手上的鏡子捏的緊緊,“立馬拿一百張燈籠紙過來,要大紅色的!”
……
冬季嚴寒,除卻臘梅少有花開。沐春花,其實就是一種紙花。
北庭人熱情也多情,平日裏說起情愛毫不顧忌。在沐春這天卻恰恰相反,正如人們殷切盼著春季,女兒家同樣期望遇見個值得托付的郎君……於這天立下的誓言,是萬萬不能違背的。
仿佛違背了,春季就永遠不會到來。
很難想象在北庭會有這樣的說法,安玖從綺娘那裏聽說時心裏忐忑又夾雜一絲欣喜。
若是那個呆子真送了,那她究竟要不要收下?應該不會送吧,畢竟他們還沒到那地步。可萬一他要真送了……
安玖坐在鏡台前盤發,因是出門玩耍,月明也被她趕出去換衣服了。
緋紅裙袍,厚裘裹的身上暖意融融,乍看和以往沒什麼不同,仔細看卻能發現不一樣了。那眉眼畫的比平常愈發精致,散落的發盡數盤起,露出截雪白纖細的脖子,不堪一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