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未曾有雨,水汽彌漫,起霧了。
寅時還未到,王城裏的守衛就已經有了動靜。九重宮門,每一重都有重兵把守。
自無極殿至城門,一路上布滿了紅綢。八十一台嫁妝,箱箱裝滿了金銀玉器,公主陪嫁的還不止這些。
她的儀仗有數千人,這些人會跟隨她前往東陵,成為她手中最稱手的刀。
而寧安公主的後盾,則是整個南朝。
在旁人來看,寧安公主嫁予一國親王倒也相配,何況那襄王龍章鳳姿萬裏挑一。她帶著這麼多的嫁妝,東陵人不會為難她,至少在明麵上不會。
公主這個稱呼,聽上去很高貴,卻遠非世人想象的那麼美好。
許多年前,南朝還未在四國中占得一襲之地。敵國的軍隊占了三分之一的城池,險些要打進王都。
短短三年,南朝送往敵國和親的公主多達二十六人。等到戰事結束之後,她們之中沒有一個能安然回到王朝,客死他鄉。
南朝的公主,對於和親仿佛冥冥中有的宿命。哪怕今時不同往日,也足夠讓人深思。
南宮玄妃在宮人的服侍下換好嫁衣,那樣鮮活熱烈的顏色她已經許久沒有穿過。
父兄之後,她一貫是著素衣灰袍,麵容寡淡。即便是今天這樣的日子,她那襲紅嫁衣裏麵亦是雪白的裳。
鞭子盤在腰上,有宮人想要阻止被她大聲喝退。
外邊傳來陣陣絲弦喜樂之聲,宮裏頭的人爭相說著吉祥話,慶賀公主出嫁。
南宮玄妃戴上華麗的鳳冠,長裙曳地,舉手投足之間透出一股尊貴無比的氣勢。
此時皇族之中,哪個公主能與她相比。
……
卯時過半,相府裏也有了動靜。
謝翎臣方醒過來,便看見梳妝鏡前的一抹纖細的身影。
“醒了。”安玖照鏡子並未回頭。
他望著女人的側顏微微失神,雪衣素袍層層包裹,安玖最後才穿上紅色外袍。
今日與往常不同,她束長發著正裳,神情肅穆一絲不苟。
“你快起來把衣服換上,我要去送寧安出嫁。”
謝翎臣一看床頭,可不是連官袍都替他準備好。他老實在在的起來換衣服,冷不丁看見外麵一片白汽,“起霧了?”
“嗯,明天也許會放晴。”她撐著下巴看他換衣服,皺了下眉頭,“你能快些麼,我想早些看見寧安穿嫁衣的樣子。”
謝翎臣充耳不聞,安玖沒了耐性站起來拿了件袍子就往他頭上套。
一件二件,穿好了官袍,相國大人頂著亂糟糟的長發坐在鏡前。安玖頓了頓,轉身要走,“我給你叫人進來。”
謝翎臣默默捏斷了一把木梳。
安玖,“……別人不放心,還是我來吧。”
然後她就開始給相國大人梳頭,用的是匣子裏的玉梳,很好梳理隻偶爾會扯到對方的頭皮。
謝翎臣一聲不吭乖乖的坐在鏡子前,安玖梳著梳著鬼使神差就來了句,“一梳梳到尾……”
相國大人聽了差點把桌角給掰下來。
……
王城街道兩旁攢滿了人,陛下親送公主出城,文武百官跟隨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