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竹葉聲吹的沙沙作響,安玖收斂了臉上漫不經心的神色,放下酒杯朝那座茅屋而去。
火燒的柴火劈啪一聲響,她推開門,看爐子的青年正好抬起頭來,與她目光相撞。
這是安玖第三次見到這個人,她的記性向來很好。
第一次是在花樓的門口,他被人打得半死扔出來,有個姑娘哭花了臉扯著她的裙角,求她救他一命。
第二次是在九重宮闈金鑾大殿之上,他攜蓮公主而來,一身華衣滿身貴氣,容色逼人多少女兒家見了芳心遺漏。
這是第三次,他穿的襲半舊的袍子,手裏還拿著蒲扇,坐在矮幾上看爐子。看見她進來時表情是茫然的,還帶著幾分無措。
石桌上的女兒紅已然是冷了,灌進肚子裏的那些酒此時泛著酸意。
安玖定定的看麵前人,第一句話是問,“酒是哪兒來的?”
安家後院桃樹下的那壇酒,自她出生那日起,老頭子就偷偷埋下了,說是要等她成親的那日再挖出來喝。
“我、我沒全挖出來,隻舀了一小壺。”
“問你話,結巴什麼。”安玖盯著他,表情森冷,“你是誰,和老爺子什麼關係?”
青年立即站起來,他站起來比安玖高出一大截,襯得她氣勢都弱了幾分。
他朝她行君子禮,俊眉星目,氣質斐然,“我叫君臨,字如雪,此行南朝是為結親而來。”
“結親,同誰結親?”
“南朝安家排行第九的女兒,該是我的未婚妻。”他直視安玖,“姑娘,你認識安玖麼?”
“你可有信物。”
君臨點頭,從懷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玉蓮花。
玉是白玉,花是九瓣蓮,沒錯了,是安家的東西。
安玖卻覺得越發鬧心了,對於不受她掌握的事總是讓人難以相信的。換句話說,她不信任這個人。
比起麵前這個陌生人,她甚至更願意相信謝翎臣,至少他不會要她的性命。
“同你來的那個男人,你可是心悅他?”
安玖聞言像吞了蒼蠅般難受,“……不心悅。”
“那你可是被迫嫁給他的?”
“算是吧。”
他上前一步,眸子閃著亮光,“我可以帶你離開。”
離開?不得不說,這兩個字真是該死的對她胃口。
安玖何嚐不想走,隻要出了南朝邊境,就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去哪兒?”
“西昌,不,你想去哪兒都行。”他臉上的神情真摯極了,執拗又單純,屬於看上去就很好騙的那種人。
安玖在遲疑,畢竟人心隔肚皮,而她又在這上麵吃過大虧,不得不擦亮眼睛。
“他們要回來了……”他的眉目一凜,將那枚玉蓮花收到袖中,“下個月柔公主出嫁的那日,你若是想走,便在窗前放一盆月季,到時候我來接你。”
他的語速飛快,一邊去搬放在角落的米缸,暗道忽地打開,安玖眸中神色變幻。
君臨作勢就要跳下去,又回過頭朝她露出個笑,帶著點羞澀的,還有少年人故作的鎮定,“下次再見,我可以叫你玖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