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心思各異,不知過去多久,或許是那麼短暫的一瞬。
少年彎下了腰,額頭抵在冰冷的石階上,發出砰的重響,再抬頭的時候扯出抹冷笑,“……安玖領旨。”
隨即他起身,緋紅的衣袍被勁風帶起,就這麼頭也不回的邁出了蟠龍殿的大門。
……
謝翎臣從大殿裏退出來,在半道上遇見了安玖,她沒走,半撐著膝正靠在欄杆上喝酒。
看見他時勾起微諷的笑,“棺材臉,等你許久了,話說回來我在牢房的時候你一次也沒來啊,不仗義。”
“喏,上好的宮廷禦酒,喝不喝?”
他未接,隻坐到一旁,不發一言。
安玖得了個沒趣兒,兀自笑了笑,自顧痛飲起來。“明兒個我就走了,這王城裏能和你說話的人又少了個,想想不覺得可惜麼?”
“我是覺得可惜的。”她摸著下巴歎口氣,“小燕舞要知道了,肯定能把牆給哭榻了。”
謝翎臣垂著眸,看池塘裏的錦鯉,“可曾後悔?”
“後悔沒把那龜孫子千刀萬剮?”她嗤道。
“你並非是仗義之人。”
“哦?”
他稍稍側頭,“上官譽若非踩到了你的底線,還是說誰許了你什麼好處?”
“好處?”安玖笑得愈發諷刺起來。
“看來是兩者皆有。”
“你這話半個時辰前我不否認,可現今……”她仰頭飲了口酒,又打了個嗝,站起身將空了的酒杯一擲,驚了半池的魚。
“世上之人皆不可信,皇族尤甚,朝令夕改,君心難測。”
安玖伸出手虛空一劃,似醉非醉,她俯下身子在他耳邊輕喃了句,“臣者,當為君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我若遇昏君,當以屠刀相向,另擇、明主。”
他問,“若無明主?”
她不再答了,站直了身,眸子閃著光,那是充滿野心的眼神。
若無明主,自立為王。
“廷之,你覺得如何?”
“不如何。”謝翎臣起身,一腳將其踹入池中。
她撲騰的像個落湯雞,氣急敗壞,“謝廷之!”
“你喝醉了,下去醒醒酒。”
她入獄那天,他正在翰林院修理古書,從韋宗權進宮求情到認罪,從始至終都麵色不改。
等天黑,卻是連夜修書給四方勢力,唆使其內鬥,又放出了那些流民再起暴亂的謠言。
他的確是一次也未去看她。
……
“謝翎臣,你告訴我還能信誰!”
良久的沉默,他低著頭道,“你說是真的,那便是真的吧。”
他往前一步,屋簷上的瓦片發出輕微的聲響,卻是身後的人拉住了他袍角。
“你要去哪兒?”
謝翎臣回頭,看她一雙眼睛通紅,“你既然不讓我走,就不能不管我!”
那個曾說天下之人皆不可信的少年,現在拉著他的衣袖,說你不能不管我。
謝翎臣聽了便覺得十分難過,他多想告訴她,有一個人曾思慕了你多年。就算所有人都離你而去,他不會。
他伸手握住她,將那纖細的指攏在手裏,聲音喑啞,“我是你夫君,怎麼會不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