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1)

廖愷英合上一本書搖搖頭,阮祥寧看在眼裏,問緣由。

“臭一張臉作甚?”

“我沒有奇遇,我的人生就像結了冰的湖麵,你覺不覺得?”

“你要什麼奇遇?開窗砸到西門慶?”

“滾,一般性應有際遇也無。”

“背床嵌沙發,怎麼造橋?”

“咄,口氣全似我媽,不都說該來之時擋都擋不住麼?”

“擋不住你可有起床赴約準備啊?”

“這把年紀是否該同你一樣,抓住一個男人夥同對付光陰?”

“嗯,老來懷春,走出陰影。”

“去你妹的老,去你妹的陰影!”愷英欲辯駁,“我何時有愛過?”語氣文藝稍顯激動,定睛看牢祥寧一下餒下來,不由一陣淒惶,不,她應該說,“我何時有過愛?”

祥寧到底明白,也怪嘴賤,由此可見,相熟有相熟的麻痹疏忽,祥寧起身遞過畫板,“不教你僵硬如蠟人作姿畫出這層色,如何謝我?”

愷英接過畫板,畫中她正翻書頁,眼神晶亮飄忽,嗯,鬆弛下來的一貫神情,不會有太多人有機會察覺,愷英一陣鼻酸,別轉頭去,“畫匠分明就是底子挑出名氣,紫薯香芋水果幹要吃哪一種,算做獎勵。”

“統統備給我,扛家打成粉拌做粥糊。”

最好的辭行由頭兒:天色已晚,拿了你的糧,回家見等我的人兒。看,人人有伴。

愷英其實想抱牢祥寧說句“謝謝提醒”,但是沒有,她已經很久沒被人擁抱,故此也拒絕張開雙臂。

祥寧背包走人後,愷英跌坐進沙發裏,被她臥久確有一個坑。再摸一摸自己的臉,已經五年都有過如此表情麼?要死不活、迷惘畏懼,天!愷英任思維散開,但組合不了任何畫麵,不可否認,逃避也算一種修為。她拿起一方小鏡,裂開嘴,試圖將牙齒全露出來,看快樂最誇張一種表情,不想這一牽嘴角,如小醜狀,眼尾處糾起褶皺溝壑,祥寧說得對:老了。

愷英拉開衣櫃,一式黑灰白。伊皺一皺眉,用力從最底層掀出一件粉色蕾絲花邊睡裙,換上。挑起右鬢一綹頭發編起來,搭到左端,用玫紅發夾把辮梢扣掩在頭發裏。嗬,分分鍾變古裝武俠劇中小師妹。又自床底櫃中薅出一個嬰兒藍貝形絨抱枕,中間是淺鵝黃動物腳印,怯生生挪到鏡前,訝異看到一副小骨架,懷疑是否脫過胎,這是從前那具金剛不壞身麼?苦笑歎一聲“嗬,我也是個女人。”這算什麼?惡補麼?踏進辦公樓無甚性別。可不是。趁有時間,補個飽覺。

周一一早,愷英剛自辦公桌前坐下,經理邁克.墨菲便用英語叫她,“佩兒,有事同你講,到會議室來。”愷英答一聲“好”,便疾步走過來,也怪,動作麻利,全不似昨日偷穿粉紅睡裙小師妹。找生活勢必學會fenshen,久了便認定這才是真身,似要逢人就說,“你好,我叫珍珠.廖,力大無比,個性如男。可否願意信任我,把一切交給我?”像是自嘲。

愷英到會議室前見到一個側麵,一個女孩,高鼻梁,皮膚雪雪白。老墨先一步已坐下。女孩側頭看到愷英,起身問一句“你好”,愷英回應欲握她手,對方遲疑一下,怪不好意思,伸手輕搭至愷英手心,愷英一震,看到她的臉,同時條件反射,縮回手來,她似沒有體溫。老墨笑出聲來,說,“握久一點無妨,天氣怪熱,西蒙娜來的正巧。”

愷英問,“是否空調開得太足?”女孩答,“不,我的弱點。”

老墨接著說:“姑娘們,容我介紹,設計總監佩爾,新任采購西蒙娜,往後你倆配合作業,希望有好成績。”

“你叫西蒙娜,中文名叫什麼?”

“沈冰琦。”

“可是王字旁+奇的琦?”

“是。”

“好名!我叫廖愷英,你可叫我廖,愷,或者英,任你喜歡。外國老兒如邁克也叫我佩兒,同事有的又喚我珍珠,名字多多,十分鍛煉響應能力。冰琦冰琦,我可否叫你冷玉?”

“好。”

愷英以為解名會博得對方一笑,可是沒有,這名冷玉兒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像一本合上的書,愷英連扉頁都沒有打開。老墨叫人事雪莉領冷玉兒去辦公間。

“真特別。”愷英說,“她似不大說話。”老墨答:“所以心裏有若幹主見,且不容侵犯,最佳人選。”

“賤性!人們好似都喜歡吃冷棍子,對方不熱情,反而願意熱臉貼過來,笑吟吟對牢者倒遭嫌棄。”

“你不喜歡她?”

“我替她鼓掌,她說手冷是她弱點,工歸工,與人相處懂得示弱先。”

“你一向對所定人選不感興趣。”

“我不能免俗,我也不過是個賤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