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聽到一顆心也揪了起來,他等現在這個時刻等得太久了啊。他平靜的看著二郎,心底卻早已心潮翻湧。他多希望能再一次從二郎耳中聽到那久違的稱呼。
二郎還是低著頭,狠狠的握著鐵棍,沒有人能發現他充滿血絲的眼睛,就像沒有人知道這些年他是怎麼過下來的。九年的時光匆匆而過,可對他來說,每一天都是折磨。他走在塞外,走上戰場。他漸漸的理解了父親的所作所為。他見識過太多喝人血的蠻人,太多邊境的牧民被擄走被分屍荒野。他見識過太多妻離子散隻因為蠻人的貪婪,
野蠻。他更是忘不了蠻人在自己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道的痕跡。可是。
她,不一樣。
她那麼可愛,那麼善良,她和別的蠻人不一樣。還記得當初他要殺一隻野兔她都不忍心去看。但她卻可以勇敢的替自己去擋下來自野狼的襲擊。他多麼想告訴世人,她真的是一個善良的人,她真的不會對別人有什麼傷害。可是沒有人相信他的話,沒有人願意接受一個蠻人,包括他那個直接想殺了她的父親。
但是在他堅決的態度下,他父親還是妥協了,不過代價是被放逐十年,卻僅僅是換回來她的一條命而已。
現在他回來了,他理解他父親,可他低不下頭,就像他的父親,充滿了自己的驕傲。
緊握的手漸漸鬆緩,二郎整個人也垮了起來,仿佛放下了什麼,又放不下什麼。
沙啞的聲音從黑衣中傳出。道不明的悲愴。
“嫂子,我想見見滿兒。”
莫名的氣息在大廳裏流轉,陳老此刻也鬆下緊繃的身體,暗自歎氣。還是,不行麼。
渾濁的眼球漸起氤氳。
當自己的骨肉為了摯愛,背叛國家,背叛自己,背叛這個自己為之信仰的天下。自己又該如何。
十年生死兩茫茫,砍在二郎身上的刀,在此刻早已落在了陳老的心上。
陳老拂一拂衣袖,靜靜的走出了大廳。未曾言語一聲,隻留下孤獨的背影。
當陳老從二郎身邊掠過,二郎思親的心如刀割一般,陳老走到頓了一下,拳頭握的發白,卻沒說什麼,邁步走出了大廳。
這時的二郎終於抬起頭來,看著陳老的背影,心裏一跳,滿是苦澀。他,又老了。
“哎呀,二郎,你說你。父親當時是太生氣了,你不要記恨他啊。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你們父子也該相認了。”大太太一副焦急的樣子對著二郎說道。
“嫂子,我。”在外征戰多年,那個殺人不眨眼的狠人,此刻到了家也如同沒牙齒的幼虎般沒有半點氣勢。
看著二郎委屈,大太太也不忍責備,歎了一口氣。
“好了,二郎,這麼多年你也辛苦了,父親那邊我去說說,沒事的。”
“謝謝嫂子。”
“和我說這些幹嘛。走我們去看看滿兒。”
聽到滿兒,二郎瞬間就打起來精神來。飽受相思之苦的他,此刻也迫不及待起來。
在忠勇府府內的一個小院裏,一個衣著樸素的女子坐在石凳上,單手拂首,撐在石桌上,水汪汪的眼睛盡是憂愁,在那波瀾的眼睛裏,縱使皓陽掉了進去,也會如同幽月般黯淡。立體的五官和麥黃的皮膚易於常人,不似本土女人那般嬌柔,卻多了幾分女孩少有的英氣。可再英氣的臉龐此刻也鬱鬱寡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