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狼。即使我披著人的外衣,也無法改變這樣的事實。
因為我的心,是永生不化的堅冰,即使活在人類的世界,也無法讓它懂得人類的感情。
無論我活了多長時間,換過多少身份,交過多少朋友,對我而言,他們依然無法進入我的世界。
因為從出生開始,我就注定承載著與眾不同的東西。黑暗伴隨著我的左右,讓我與所謂的光明和正義背道而馳,那些血腥與殺戮,對我而言有著無法抵禦的誘惑,明明一次又一次趟過如山的屍骨和冰冷的血海,奇怪的是,我從不感到厭倦。
人們大多以為,剛出生的嬰兒是沒有感知的,至少他們並不懂得大人在他麵前所做的一切究竟意味著什麼。
可我卻知道。從出生起,我的感官便異常清晰,他們記錄了我的父母是如何死在彼此血腥的手段中,他們互相愛著的同時,也伴隨著難以磨滅的恨,這些複雜的情緒並未隨著時間的流逝消失,反而越來越沉重,最終成為靈魂難以承受的鎖鏈,將糾纏不清的兩個人生生扼死在命運的沼澤中。而在整個過程中,我隻是看著,一聲不吭。作為一個見證所有的旁觀者,我甚至不會感到痛苦,也許對那兩個人來說,死亡反而是最安寧的解脫,至少他們不用再為彼此精疲力盡。畢竟,活著,就意味著不斷掙紮,去聽不願聽的,去看不願看的,這才是真正的折磨。
親情的消失,對我不具任何意義。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沒人能在其中看出我的不同,我與普通人呼吸著同樣的空氣,戴著連自己都不曾辨清的麵具。
我做過很多事情,也有很多職業,但是永遠不會有人知道我的正職是殺人。在那些永不瞑目的黑夜裏,遊走在生死之間,其實是件極為刺激的事。而我沉浸在這種越發深刻的毒癮中無法自拔。無論白天的我多麼光鮮,夜晚才是我的舞台。
當然,我的手法並不局限於黑夜,隻要我想,就不會有逃脫陷阱的獵物。
沒有事情的時候,我總會漫無目的的從一個地方換到另外一個地方,本就毫無歸屬的幽魂,又怎會執著於對故土的留戀。
我遊走在世界的各個角落,每個國家都有我落腳的地方。人們都說狡兔三窟,卻不知道從來沒有凍死的狼。
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
一隻很久未見的白鴞出現在我的窗前,它的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歪著頭,好像在對我說:“你好,陌生人。”
我知道,那是念的眼。
三年前,我在日本進行一次暗殺時遇見一個人,他的肩上站著一隻白鴞。也許是因為很少有人會將這樣的鳥類帶在身邊,畢竟在許多傳說中,白鴞是不祥之物,我對那個人的印象很深。他有一頭銀白的發,那張清俊的東方麵孔卻異常年輕。他的衣著普通,在一群富貴人中顯得格外明顯,奇怪的是沒人對此提出質疑。他看起來不超過二十歲,像是尚在讀書的大學生,但我知道那不過是世人看見的假象。一個長期從事危險職業的人對同類的氣息非常敏感,而我不想惹麻煩,所以我並不打算引起他的注意。當我在混亂中神不知鬼不覺地弄死一位大財閥時,那些訓練有素的警察很快便將現場控製起來。即使預見到船上會有偽裝成乘客的警員,我也並未準備逃脫,更不怕受到詢問。畢竟在此之前我給那個腦滿腸肥的家夥寄了恐嚇信。雖然一個沒有請柬的女孩出現在一架豪華遊艇上很值得懷疑,不過如果是哪位富豪家屬的話應該就沒什麼了。我隨手拉過一位看似衣著華麗行為輕佻的金發年輕人,深情而幽怨地望著他的眼睛。
“親愛的,你去哪兒了,怎麼把我一個人扔在這兒?”
年輕人一僵,我忽視他略略抽搐的嘴角,親密地靠近他的懷裏,當然不會忘記一邊避人耳目一邊用一枚十字架抵上他的致命處。這小子總是這麼倒黴,每次參加聚會都遇見我在殺人,現在他大概正在後悔自己魯莽登上這艘遊輪的行為。雖然看起來無害,我卻知道一旦疏忽,這位被挾持的少爺就會如食人魚一般瘋狂反擊。越是無害越令人驚恐,誰讓他是披著人皮的野獸。
他是我的同類,所以在那群帶著一無是處麵具的人中,數他混得最好,隻是他人不知道罷了。
戲還要演下去,隻不過誰又是真正的主角呢?
由於之前我利用仿製炸彈混亂了警方的視線,沒人注意攝像機的圖像早已經過改動。羅爾任命地扮演著他體貼入微的情人角色,我們親密地切切私語,仿佛周圍發生的一切都與我們無關,不過具體說什麼就不為外人所知了。
警方的注意力完全被偽造的爆炸裝置吸引,在發現所謂的炸彈不過是虛驚一場後,大家回過神來,才發現曾經作威作福的大財閥不知何時已經倒地。從我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見他龐大的身軀倒下時掀起的塵埃,還有他眼中的恐懼與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