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語輕笑搖頭,看著鋪了滿桌的不知從哪弄來的金銀首飾,低低柔柔的安撫炸毛中的婉美人道:“婉娘的心意笑語都知道,隻是……這些東西戴在婉娘身上,是錦上添花,笑語姿容不夠,尚且駕馭不了它們,隻有望之興歎了。”說著,還故作遺憾歎息,直把風韻分毫不減當年的婉娘哄得心花怒放,過來戳著她的腦門兒嬌嗔:“小妖精,屬你嘴甜!”
笑語摸著被戳的地方傻笑,起身把濃妝洗了,轉而換成較淡的妝容,隻是,大過年的,妝淡衣不能淡,否則越想低調就越變高調了,她從婉娘為她尋來的一大堆衣物中挑揀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拱出個小腦袋,喘著氣道:“就這個了。”
一套樣式極其簡單的玫紅色暗花細絲褶緞裙。
婉娘就知道會是這樣,無奈揮手道:“罷了罷了,你喜歡就好。”
“謝謝婉娘!”笑語笑意盈盈,也不避諱,在她麵前就脫衣換上了,有丫鬟來通傳說,今晚夫人就要帶著她去赴宴,讓她好生打扮。
冬日天黑的早,此時天幕已暗,笑語任由婉娘將自己弄亂的長發重新梳理整齊,在發頂盤了兩朵用頭發挽成的花,剩餘柔順的長發,皆披散在身後。
笑語把玩著一根紅色的瑪瑙珠鏈,忽道:“婉娘,你想同我一起去麼?”
“嗯?”婉娘失笑,“我?我怎敢去人多的地方?怎麼,丫頭怕了?”
“有點,”笑語老實的點點頭,又默念幾聲,在珠鏈上加了一層保護,接著道:“一個人在這裏,很悶吧,你放心,若是想去的話,就藏在這根手鏈裏,它會保護你的。”
她記得夜思影說過,當鬼,是很寂寞的,尤其是年紀輕輕就掛掉的鬼,親人不在,朋友也沒了,連個說話的對象都沒有,那些個人,一見到他們,嚇都嚇死了,又哪會有心情聽他們說些有的沒的。
婉娘,也是這樣的吧。
拭掉眼角濕意,不怪這丫頭討人喜愛,她的話,做的事,總能戳到人心最為柔軟的地方,不然,又怎會相遇不久就能得到她的傾力相助,她看人還是很準的。
“好啊,嗬嗬……幸虧婉娘我不能光明正大的去,否則,風頭豈不是要被我一人全部搶走了?你說是吧丫頭?”一記媚眼拋過去。
“……”
*
笑語低眉順眼的跟在夫人身後,同她與她的女兒,也就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雪柳,以及父親一道去參加宴會。
在陌家家主身邊,她的後母麵帶淺笑,柔聲軟調,直把人的骨頭都能酥了去,和那日惺惺作態的毒辣婦人判若兩人,讓笑語還以為她內裏的靈魂與自己一樣,被人掉了包。
不過陌家家主,也就是笑語的父親,倒是毫不做作,麵容冷漠,精光內斂的眸子陰暗深沉,總給人一種居心叵測的危險感,麵相倒是生得好,與她師傅不相上下,隻是因氣質迥然,加之曾做過的那許多缺德事,導致笑語對這具身體的父親,真是一點都敬愛的不起來。
門外早已備好馬車,笑語與雪柳共乘一輛,她們爹娘共乘一輛,臨上馬車前,陌夫人無意中回望一眼,卻發現笑語身後跟著的都是丫鬟,不見那日派給她的兩個婆子,心思一動,惡計便已生成,佯裝不經意的關切問道:“笑語啊,那日遣去伺候你的兩個婆子怎沒跟來,平日也挺守規矩,莫非是哪裏得罪了你,給攆走了?無事,跟母親說一聲就好,母親不會怪你的。”
這話明裏看似大度,實際卻在暗指笑語耍大小姐架子,將母親派給的下人無故攆走,往重了說,是為不孝,陌家的家主果然停下腳步,回眸淩厲的掃了笑語一眼。
不做虧心事,誰怕鬼敲門?就算是閻王站在她麵前笑語也不帶結巴一下的,她垂下眼簾,下頜卻微抬,看似恭順,實則不卑不亢:“謝母親關心,那兩位嬤嬤人很好的,笑語又怎舍得遣走?隻是今日不知吃了什麼,竟雙雙鬧起肚子來,跟笑語說母親若是問起,就先賠一句不是了。”
想起那兩人肥壯碩胖的身材,平日定沒少貪嘴,陌夫人對此倒深信不疑,更覺得這個無依無靠軟弱可欺的陌家大小姐是沒那個膽量騙她的,淡淡應了一聲,便隨老爺上了馬車。
可憐那兩個被婉娘嚇到屎尿齊流,雙雙跳井卻因身材過於肥胖而卡在半中央的婆子,如果知道她們向來心眼比蒼蠅複眼還多的多疑主子,竟輕信了一個小丫頭的話,導致她們在井中活活餓死,會不會死不瞑目呢……
去時的一路上,雪柳都在用鄙夷的姿態打量著笑語,跟她的一身豔紅,琳琅滿目,滿頭珠翠相比,她這個‘姐姐’對比之下就寒酸的多,甚至……像個卑賤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