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興沒想到,剛回太醫院,驚魂未定,連屁股都還沒坐熱,陸全福就來傳話,說是龍玨軒召他即刻去禦書房。身為人臣,就過著這般提心吊膽的日子,方才剛從刀尖上活著回來,如今,又要不得不走一遭了。李興惴惴不安的隨著陸全福到了禦書房,龍玨軒立在案前,左手輕輕的負在背後,單手在宣紙之上畫著什麼,眉目凝重。
“老臣參見陛下。”
龍玨軒沒曾抬頭,隻是輕輕的‘恩’了一聲,許久之後,才緩緩的放下了手中的筆墨。
“別站著,坐。”
李興依舊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龍玨軒站著,他豈敢坐?更何況,古往今來,就沒有人臣進了禦書房還有坐著說話的道理。龍玨軒抬眼,輕輕的瞥過眼前的人,李太醫不敢坐,他在意料之中,也並未強求,隻是兀自在案前坐下,拿起來案上的杯盞,淺酌了一口。
“今日朕喚你前來,是要你去熬一副落胎藥。”
落胎藥?龍玨軒說的是什麼,李太醫又何嚐不知,就在不久之前發生的事情,他如何會忘,隻是江琪雪並無身孕,這落胎藥……難道是想給皇後一個台階下?
“老臣領旨,即刻去辦。”
“別急,朕要你熬好了落胎藥親自送去鳳儀宮,盡可能的聲勢浩大些,朕要的,就是人盡皆知!明白了嗎?”
龍玨軒的決定,李興豈敢質疑,退出禦書房便去熬落胎藥。送去各宮娘娘宮中的藥都是要入檔的,江琪雪身子虛虧,已經不能生育,李興用藥起來,倒也不束手束腳。
應了龍玨軒所言,長長的兩排宮女跟在後頭,李興端著那碗落胎藥浩浩蕩蕩的往鳳儀宮去,途徑禦花園,總能聽到三三兩兩細碎的交談聲。
“我聽聞啊,也不知陛下究竟怎麼了,今日竟忽然間讓李太醫給皇後娘娘送落胎藥,不知這皇後娘娘是犯了什麼錯,著實是令人心疼。”
“皇後娘娘寬厚,保不齊是招了哪宮沒有子嗣的娘娘記恨,也不知是誰遷怒了陛下,惹的皇後娘娘遭此大難。”
一路到鳳儀宮,宮女們都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李興知道江琪雪假孕,聽著一旁的宮女們閑言碎語,心裏頭說不出的憋屈。
到鳳儀宮宮門前的時候,江琪雪已經在殿前恭候多時,正紅色的宮裝,百鳥朝鳳鑲金的步搖,除了那略顯憔悴的麵容,江琪雪看起來,雍容依舊。
“老臣參見皇後娘娘,陛下有旨,讓微臣親自給娘娘送一碗藥膳湯羹。”
下頭的宮女皆是一言不發的跪了一地,滿是惶恐的看著江琪雪,相比起一幹宮女太監的驚慌,江琪雪倒還算泰然自若。她明白,龍玨軒願意大張旗鼓的演這麼一出,就是讓她的孩子名正言順的沒有,讓日後不再有假孕這些後顧之憂。江琪雪犯的是欺君之罪,她妄圖混淆的,是皇家血脈,龍玨軒隻是讓她沒有孩子,已經是萬分開恩了,更何況,這孩子本就不屬於她。
江琪雪淡淡一笑,看了一眼一旁的李太醫,拿起了那碗湯羹。
“勞李太醫走這一趟,請代本宮好好謝過陛下。”
所有人都滿是擔憂的看著江琪雪拿著那碗湯羹喝起來,笑容依舊。同樣,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裏頭放的是什麼,昭然若揭。
“本宮乏了,李太醫回去回話吧。”
“皇後娘娘好生歇息,若是身子不適,還是得差人去趟太醫院,微臣告退。”
江琪雪看著李興漸漸走遠的背影,手漸漸握成了拳,目光如炬,轉身便往殿內走去。方才她說的那句話,的確有著三分真意,她確實謝龍玨軒,感激他未曾把這事捅出去,更沒有廢後,或是把她打入冷宮,就連一絲絲的懲罰都沒有。但從此,龍玨軒不會再信任她了……
一雙充滿怨懟的雙目輕輕的掠過案桌之上的每一物,輕輕抬手,所有都被一掃而下,疾步走上前,狠狠的把屋內的瓷器一個個的摔碎,偌大的殿內頓時滿室狼藉。
似乎隻有這樣,江琪雪才能夠掩蓋一絲絲不斷往外泄的心火,她把每一個瓷器當做是玉瑾瑤,然後狠狠的摔落,這是一種無比暢快的快感。
“玉瑾瑤!本宮今生與你不共戴天!”
自回鳳陽宮那一刻起,玉瑾瑤便在殿內不停的踱著步子,她堅信,這次江琪雪定然是逃不過了,可龍玨軒的模棱兩可讓玉瑾瑤感到忐忑,龍玨軒要她對此事保密,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