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從邊疆回皇都的官道群山連綿,樹木繁茂.因有山賊肆虐,除了遠征大軍之外,人跡罕見.
而此刻的官道附近的山寨,烈焰飛舞...黑沉沉的半邊天被燒得火紅,虯枝劈啪折斷,滾滾濃煙伴著鬆脂香氣彌漫山嶺.
滿山的官兵手持利刃殺入山寨,火把搖曳,呐喊不絕;在睡夢中、衣冠不整的山賊還沒來得及反抗就被捆成了粽子.
夜深天冷,嗬氣如冰,山寨主堂裏燃著幾盆熊熊火焰.“義”字前麵三把金椅,左右無人,正中的那把斜坐著靜王蕭尉繚.
她臉色略些蒼白,瞳仁冰冷如暗夜,似笑非笑的嘴角衝淡了身上透出的肅殺之氣.一旁站著一身黑衣的侍女正在替她包紮手臂,隱隱血跡從層層白色布條中滲出.
被綁著拖進堂的三個山賊首領,膝蓋彎挨了一腳,“撲通”一聲跪倒.
放冷箭傷靜王的二頭領怒目圓瞪,想要站起來卻被強摁到地上啃了一口泥,他貼在地上喊道[趁夜偷襲、以多欺少,算什麼英雄?!有本事和我單打獨鬥!]
靜王半眯著眼打量著他,輕笑說[本王愛惜你們人才,想要招為左右.隻要答應,日後榮華富貴,錦繡前程...不可限量.]
[呸!]正值壯年的大首領眉目猙獰[老子占山為王,逍遙快活得很,哪個要供你使喚?給老子一個痛快,生死不過一刀的疤,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說得好...]靜王低笑,聲如磬竹,說[成全他.]
[是.]站在大首領身後的侍衛用手按住他,從靴筒抽出一把匕首,劃過他的脖子.匕首刃薄,侍衛動作迅猛,剛劃過的瞬間竟連熱血都沒有流出.看到大首領就這樣死在身邊,三首領渾身一抖,低下頭去.靜王斜靠在椅子上說[是條好漢...厚葬.]
[是.]
侍衛拿過兩個木盒打開放在剩餘二人麵前.木箱裏珠寶耀眼,樣樣價值連城.三首領頓時眼前一亮.
[一箱留給他安家...一箱,就送與你們當見麵禮...]
三首領膝行幾步爬到靜王腳邊,磕頭道[我大哥無子,兩個嫂嫂是從附近農家搶來的.大人明鑒,小的為寇實在是迫不得已,小的願聽大人差遣.]
[三弟...你!!]放冷箭的二首領氣得渾身打顫,怒吼道[當日歃血為盟,但求同日死的誓言你都忘了嗎?大哥素日待你我不薄,你怎能見利忘義?!]
[二哥,你莫要傻...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些年頭咱不也是為了富貴嘛?誓言可以隨機應變,不做數啊...你難道要落得和大哥一樣的下場嗎?]
二首領冷哼一聲[想不到你是這種人...好,今日你我恩斷義絕,再無瓜葛!]他對堂上的人怒道[我雖做不了君子,但也決不做小人!你今夜殺我大哥和兄弟百人,我怎能和仇人為伍?!]說完,他猛地躍起,身後侍衛阻攔不及,隻見他一頭撞在了一根雕花梁柱上.一聲巨響,鮮血順柱而下.黑衣侍女上前探了探他鼻息,搖搖頭.
靜王站起身,惋惜的看了眼二首領的屍首[...可惜了...]
她緩步走下堂,看著諂媚的三首領,笑意漸濃,對他輕聲道[今日你能背棄誓言,難保他日不會出賣本王...我要的是忠心耿耿的鐵血漢子...不是一條背信棄義的狗.]說完,便從目瞪口呆的三首領身邊走過,高聲說[既然他們有歃血之盟同生共死...那我們就做個見證吧!]
[是.]
身後一聲慘哼,三首領血濺堂下.
她伸手拉開雕花木門昂首而出,黎明的風寒冷沁骨.堂外旌旗招展,萬餘名官兵整齊列隊,齊刷刷跪下行禮,震天高喊[參見靜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我們行軍走了多久?]靜王淺淺的問身邊副將雲豹.
[整整五日,主子.]
[五日...]靜王低聲喃喃,隨後對眾將士下令[加快速度,繼續趕路!]
[是!]
此時,神捕門.
[大人!]依羅香跑進來,將手中的一封信遞到白見山麵前[方才我出門的時候在門口發現的.上麵說,是給大人的.]
[我的信?]白見山疑惑的接過[我看看....‘白神捕親啟---蕭九敬上’....蕭九?]白見山連忙拆看,信上隻有一句話:欲知鬼女,必查千手觀音.
[千手觀音...羅香,未央他們人呢?]白見山問.
[這個...薇兒已經去找了...]依羅香幹笑著打哈哈,出了一身冷汗,要是給白見山知道他們去了...
[真是的...都跑到哪裏去了?]白見山撓了撓頭.一個小捕快領著一個太監走了過來[老大,宮裏來人了.]
[白捕頭,皇上喚您火速入宮.]太監陰陽怪氣的說[您的幾位徒弟已經去了.]
[煩勞公公帶路了.]白見山回頭對依羅香叮囑說[待會兒薇兒回來以後,不要讓她亂跑.就說我回來以後找她有事.知道嗎?]
[大人,我知道了.]
皇宮.禦書房.一派嚴肅氣氛.
龍椅描金嵌玉,九條龍形態各異,頭角崢嶸,駕馭祥雲.坐在椅子上的人,就是聖龍江山之主,蕭帝.
[微臣參見皇上.]白見山單膝跪禮.
[平身.]蕭帝緩緩開口[人,都齊了?]
[回皇上,都齊了.]一旁的太監總管連公公回話說.殿下站有白見山、墨未央等四人、護軍統領林劍文、禁衛軍統領江瞳、領侍衛內大臣安以軒、將軍虎臣將以及冷寒,共十人.
[朕這裏...有三份折子,兩件事.]蕭帝陰沉著臉[你們,要先聽哪一個?]聽得出來,蕭生氣了.蕭帝見無人答話,又開了口[那你們就豎起耳朵,給朕認認真真的記住每個字!]
蕭帝拿起折子開始說,聲音裏蘊藏著壓抑的怒火[第一道折子,奏的是盟國金帝的使團在本國境內被劫,時隔一周卻還沒抓到罪魁禍首...第二道折子,奏的是本國派去另一個盟國赤炎聯姻的婚隊被襲,護隊的五皇子身負重傷,再返途中又被襲...這第三道折子...]
蕭帝拿著折子,從皇座上走下大殿,沉默著.突然,將手中的奏折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大聲質問道[你們知不知道奏的是什麼?!]眾人一驚,同時跪禮,齊聲道[皇上息怒.]
[奏的...是多位官員被殺,而凶手鬼女呢?不僅還沒抓到...而且都跑到皇城裏來了!]蕭帝吼道[還揚言殺百官,殺靜王...殺朕?!]蕭帝氣得拂袖,好容易壓下了自已的怒氣,一股悲傷卻又湧上心頭[...朕要說的第一件事就是...昨晚,薑貴妃...慘遭殺害...]
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連公公上前勸說[皇上請節哀,保重龍體要緊啊...]蕭帝擺擺手示意他退下[...朕沒事.現在先說第二件事...最近蠻夷猖獗,三個盟國都遭到了一定的打擊,請求支援.因鬼女一事,朝中大臣人心惶惶,可派的將領都派得差不多了,本國邊疆防守也需要加強...今早收到軍報,再過四天尉繚就回來了,本來打算讓她留都好好養傷的...]
[靜王,受傷了?]冷寒脫口而出.
[恩,一時大意被對方放冷箭傷了右手,好在不算嚴重.]蕭帝回答說[現在看來...所以朕才招你回來.從今日起,恢複你元帥之職,和靜王同掌眾軍...林劍文,江瞳為副將;安以軒暫代林劍文之職;虎臣將暫代禁衛軍統領之職;還有,禦賜金令牌與白見山,墨未央,殷傲然,陽焰,追風五人助你們破案.有了它,你們可以隨時進出皇宮...見令如麵聖,如有不從者,準你們先斬後奏.欽此.]
[微臣領旨.]眾人叩首,齊齊出聲.
[白愛卿,朕不希望...在看到大臣們慘遭毒手...]
[為了盡早破案,微臣萬死不辭.]白見山接過金令牌,發誓般的說.
蕭帝坐了回去,用手撐頭[就這樣吧...來人.]
[奴才在.]兩個太監走進來.
[帶他們去薑貴妃那裏...]
[奴才遵旨.]兩個太監走到白見山麵前,手作請的姿勢[大人,這邊請.]
[微臣告退.]白見山帶著徒弟隨太監離開了禦書房.
[你們先退下吧...]
[是.臣告退.]剩餘的人都告退了.
[冷寒.]蕭帝像是想起了什麼,在他離開之時叫住了他[朕有幾句話跟你說.]
[皇上.]冷寒回來,微低著頭,等待蕭帝的下文.
[連海,把人都帶出去.]蕭帝對連公公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都退出去.
[奴才遵旨.]連公公對蕭帝行了個禮,帶著一眾宮仆侍衛退出禦書房,關上了門.
[冷寒...你...不要怪朕,當年...]思忖一會,蕭帝慢慢開口.
[皇上言重.]冷寒猜到了蕭帝的話,答道[臣...是自願離開的.]
[哎...]蕭帝歎了口氣[朕一直沒告訴過你...你走的那天,她一個人在城樓上淋了一夜暴雨,重病不起整整昏迷了三個月...]
[...我...]冷寒覺得有種心碎的痛苦蔓延到了全身[後來...怎樣了?]
[...她醒了以後,朕去看過她.沒什麼大礙,隻是落下了畏寒的病根...直到她出征之前,她對朕說...]
[說了什麼?]冷寒抬頭看向蕭帝.冰冷的表情裏參雜著急切.
[...她說...]蕭帝猶豫,但還是說出了口[她說...她恨你...]
[...]冷寒靜靜的站在那裏,瞬間空洞的雙眸看著蕭帝,也不說話.
一時間,蕭帝幾乎以為自己看到的僅是一具直立的軀殼.
[冷寒...你可後悔?]
宛如沒有生命的人偶一樣的冷寒,嘴角突然揚起痛苦的弧度[對她...我不後悔...]
[你們兩個,要朕怎麼說啊...好幾次朕都想告訴她真相...]蕭帝歎氣地說,走到冷寒麵前[其實...]
[皇上,你答應過臣不會說出來.]冷寒打斷蕭帝的話[就算她恨我...也在所不惜.]
[你....哎...]蕭帝重重的拍了冷寒的肩[你們倆...朕隻是希望...]
[皇上,臣...先行告退.]冷寒沒有聽完蕭帝的話,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蕭帝在那裏獨自歎氣.
薑貴妃宮中,哭聲一片.哭得最凶的當屬薑貴妃被封為公主的十四歲女兒,青蕊.
青蕊是八個公主中最小的一個,在皇室王族中排行十四.青蕊不像她那幾個被封王的皇姐王姐,自幼長於深宮之中,不習武藝隻學琴棋書畫,詩書女紅.
[...母妃...你怎忍心....丟下我呢....母妃....]青蕊趴在薑貴妃的木棺上哭訴,聲音已是無力的沙啞.
[公主節哀.]白見山安慰道[公主,人死不能複生...就讓薑娘娘安心地走吧.]
[你...你是...]青蕊抬起婆娑淚眼打量著眼前人.
[回公主,他是皇上派來查案的;這幾位也是.]領他們來的太監回話說.
[微臣白見山參見十四公主.]白見山雙手抱拳向公主行禮,四個徒弟則以跪禮見.
[原來如此...失儀了...]青蕊公主用手帕擦拭眼淚[我帶你們去...發現我母妃屍體的地方...]
[有勞公主.]
幾人跟在青蕊後麵來到了案發現場---薑貴妃的寢室.青蕊對門口守衛的士兵說明來意,士兵檢查過白見山等人的金令牌後方才放他們進入.
[母妃遇害後,父皇就下令任何人不得進入.]青蕊站在一旁對他們說.
寢室還保持著案發時的原樣,就連桌上的點心水果,喝了一半的香茶絲毫都被沒有動過的痕跡..
[傲然,陽焰看看屋裏有什麼蛛絲馬跡;追風到外麵查查;未央隨我到前廳去驗屍...]